安帝一听,面色倏然僵了下来,他恨恨地盯着皇后,从喉咙中挤出几句僵硬的话来,“你……你做了什么?!”
皇后将药碗随手放在一旁的高几上,然后从坐榻上起身,在殿中缓缓踱着步,面上是似笑非笑捉摸不透的神情。
忽然,她走到窗台旁,目光幽幽落在那里置着的错金螭兽香炉上。
袅袅轻烟正从香炉的小孔中升起,隐隐白雾缭绕。
安帝的目光顺着望去,忽然想到什么,脸色变得惨白,“你……你在这炉中加了什么?”
皇后揭开香炉盖,用小手指上套着的素银滴珠镂花蓝宝护甲剜起一小块香料,然后放在鼻端轻轻一嗅。
“凝神的沉水香。”她自言自语了一句,转向安帝,“陛下最近经常头痛吧?若是不燃这香,怕是很难入睡?!”
安帝恨恨地盯着皇后,眼中一片赤红。
他不说话,皇后也不恼,接着往下说道,“我不过是命人在这香中,加了些更加助眠的迷香罢了。陛下现在是否觉得四肢无力?”
安帝心中一惊,暗暗动了动手指,却发现果然如皇后所说的一般,绵软无力,动弹不得。
他的脸色愈加苍白起来,心头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皇后掸了掸护甲中的香料,依旧不急不缓地走到了安帝跟前,微微弯下腰下,凝视着安帝赤红充血的眼眸,“陛下似乎很生气呢。”
“毒妇,你究竟要做什么?!”安帝一阵气闷,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皇后直起身子,眼中闪过一丝嫌恶,却并不做什么,只抱臂站在一旁,看戏般看着安帝的身子抖动得如同风中残烛。
待安帝安静下来,她才重新开口,“陛下这些日子在这深宫之中,定然很寂寞吧?”说着,幽幽的目光在殿中环顾一圈。
安帝不说话,大口喘着粗气,眸中是恨极的神色。
“陛下想不想知道你那宝贝女儿去了哪里?”皇后忽然又弯了腰,嘴角噙着令人厌恶的笑意,直勾勾地盯着安帝。
听到公仪音的名字,安帝眼中眸色波动些许。
皇后轻呵一声,声音中带着说不出的慵懒和妩媚,“你那宝贝女儿,如今抛下你去了北魏呢!你没想到吧,你千挑万选出来的好驸马,居然是北魏皇子。哈哈哈哈,真是讽刺。”
因着之前听刘邴说了这话,安帝并不显吃惊,阴沉的目光恨恨地落在手中的锦被之上。只是心中猛然一动,听皇后这口气,公仪音应该也同秦默一道去了北魏,如今秦默身份不同于往昔,去北魏反而比待在南齐更加安全。想到这里,安帝不由舒了口气,只面上依旧一片沉郁。
见安帝不为所动,皇后生了几分奇,很快又明白过来,嗤笑一声,“是了,这宫里头的秘密是瞒不住的,想来你已经从哪个嚼舌根子的宫婢口中听到这个消息了吧。”
她顿了一顿,见安帝还是不说话,语气不由变得狠厉起来,“怎么?是不是感到很心寒?器重的三皇子逼了宫,宠爱的重华弃你而逃,最后,还不是只剩你孤家寡人一个?”
“重华没有弃朕而逃。”安帝阴沉着脸道。
在这紧要关头,安帝的头脑忽然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明起来。
他回想起公仪音派人偷偷传进来的那封信。信上说,如果有一天,她做了什么令人难以理解的事,请安帝一定要相信,自己所有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南齐和公仪氏。
当时他还不明白这句话的具体含义,现在想来,这分明是公仪音在隐晦地表明自己的心迹。也许,她那个时候便已经知道秦默的身份了,只是怕自己多想,所以才没有在信中写明。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对于公仪音瞒着他的这些事,安帝没有丝毫的愤怒,反而多了一丝庆幸。
公仪音虽是女子,却是巾帼不让须眉。只要她从皇后和高琼的手中成功逃了出去,就定然会有卷土重来的那一日。
听到安帝这明显带着袒护的话语,皇后的面色猛地一垮,她上前两步,恶狠狠的目光盯住安帝,眼中带着浓烈的不甘,“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信任她?!她背叛了你啊!她背叛了你!”
安帝冷嗤一声,并不接话。
皇后却像被安帝这样的态度激怒了一般,忽然发起狂来,声嘶力竭道,“凭什么?!凭什么都是你的女儿!你对重华和阿楚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
这么多年了,不管她和阿楚如何努力,却始终入不了他的眼!他的眼里,永远只有顾相宜那个死去的贱人和她留下的孽种!
她不甘心!
论相貌,论才情,论性格,她哪一点不如顾相宜?!当初他还是个一无所有的皇子之时,是她和她的母家义无反顾地支持了他,可到头却换来他的冷漠和无视!
安帝眉头猛地一皱,头一抬,冷厉的目光倏然射在皇后面上,“陆妙容,阿楚她到底是不是朕的孩子,你比朕更清楚!”
听到安帝这话,皇后眼中猛地浮起一丝慌张的情绪。
他知道了?!他居然知道了?!
一定是公仪音那个小贱人告诉他的!
安帝冷冷地盯着皇后,看着她眼中那一瞬的惊慌失措,心底唯一的侥幸也被打得粉碎。
是的,在这之前,他并不确定公仪楚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孩子,只是方才忽然脑中念头一闪,才说出那话,为的就是从皇后口中套出真相来。
没想到……没想到……
事情的真相竟果然如他所料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