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这样一问,林氏便肯定了心中猜测,哪里顾得上想那么多,当下就把亲眼所见之事来了个竹筒倒豆子,“母亲您可是没瞧见,三弟与那陌生妇人在咱们府里的小花园里就拉拉扯扯的,也亏得小花园向来没什么人过往,否则还不得被旁人指点?”
林氏说话之时完全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
当年魏太姨娘的行径让她差点就替陈氏养儿子,这些年只要一想到这里,她心里就暗恨不已。
如今陈氏被关进了家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老太太消了气才能出来,等她哪日从家庙里出来,从旁人嘴里听说了三老爷居然早就在外面养了人,她的表情该是何等的精彩?
林氏话才说完,顾锦淙就是一阵哆嗦。
白天那妇人使人找上他时,他就一阵的后怕,他也知道自己做的事是见不得人的,若是被老太太和兄嫂知道,还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来,本以为他与那妇人的见面很是隐蔽,谁知道竟被看三房不顺眼了十几年的二嫂看了去?
心中一紧,顾锦淙面上却并无异色,他容貌本就不俗,这时又刻意作出诚恳的模样,只一看便让人觉得可信。
若非这样,顾家上下这么多人,又岂会被他瞒了这么多年?
“二嫂你这说的什么话,那妇人与愚弟没有旁的关系,只是愚弟前些日子去城外田庄时顺手帮了她一把,才会特意上门致谢的,人家也是正经人家的娘子,与我清清白白的,二嫂如此背后编排是非,岂不是得毁了人家的名声?”
林氏听了这话一窒。
她虽认定了顾锦淙与那妇人关系不简单,但到底只远远看了那么一眼,连两人说了什么话都不知道,被顾锦淙这样一堵,哪里能说得出话来。
顾锦淙见状便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这时心下也极为恼怒,早说过让那人安安分分呆在城外庄子上,她竟然敢到顾家来找他!
虽然存了怒,但到底是宠了十来年的人,想到那人白天哭得可怜的样子,顾锦淙又心软了几分。
他只想着先把这次的事应付过去再说,但顾青未既然已经把那妇人和怀哥儿接到了府里,又如何能让顾锦淙把事情混过去?
前世因那妇人而闹出的事让顾家上下颜面无存,顾青澜更是因此只能嫁给魏耀祖那样的人,这些又该寻何人说理去?
而且,若真轻轻揭过,事情只怕迟早会发展到前世那一步,她岂能再一次看着顾家因那妇人而倍受指点?
所以,顾青未看着面带恳切的顾锦淙,道:“三叔,那个妇人,上次我在五味楼,也遇到过。”
顾锦淙诧异地抬头,“欢姐儿……”
隐隐知道顾青未接下来要说的对自己来说不会是什么好话,顾锦淙眼中便带了些恳求。
他是庶子,老太太待他本就不甚亲热,后来又因他的婚事而更加离心,若是这件事在老太太面前揭露出来,不仅会让老太太生厌,恐怕连向来待他亲睦的大哥也会看轻他几分,那他以及三房将来只怕会更加不好过……
顾青未却不再看顾锦淙,她转向老太太,“祖母,上回出门时,在五味楼,我曾见了那妇人带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哥儿吃饭,那个哥儿,长得与三叔极为肖似。”
顾锦淙忍不住后退一步。
他已经不敢去看老太太这时候的表情。
听完顾青未的话,林氏立马露了笑脸,在她以为这次抓不住三房小辫子的时候,欢姐儿却说出了这样的事,林氏是越看顾青未越觉顺眼。
但下一刻,林氏面上的笑容却不得不收敛了。
“砰!”
精致漂亮的五彩瓷茶盏被老太太重重砸在顾锦淙跟前,溅起的碎瓷打在顾锦淙手背上,换来一阵刺痛。
老太太呼吸急促,抬手指着顾锦淙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顾家男丁少有耽于女色的,如若不然,便是有那条三十无子的家规在,也断然阻不了男人的色心。
这一代的顾家七位老爷,除了七老爷顾锦汶荒唐,纳了身边的丫鬟为妾,其余几位房里都干干净净的,老太太一直是如此认为的,却不想,这看似最是诚恳老实的老三,他是没纳妾,却在外面养了外室,而且还一养就是十来年,连儿子都十岁了!
老太太狠狠瞪着顾锦淙,怀疑自己这些年是不是从没睁过眼。
她一直认为温顺的魏太姨娘能教唆陈氏做下那等毁亲女一辈子的事,她觉得老实顾家的老三,早在十几年前就养了个外室,还生了个不比琅哥儿小多少的儿子。
什么事都是三房!
老太太简直无法压制心里的厌恶。
“老三,你很好,很好!”怒极之下,老太太倒是冷静下来了。
顾锦淙张了张嘴想要分辩,但到底什么也没能说出口,顾青未所说的,本就都是属实。
秦氏这时也道:“母亲,儿媳自知道了这件事,就让人去把那哥儿悄悄接进了府,那妇人也暂时留在了怡华院里,母亲若是想见见……”
“见,怎么不见!”老太太冷声道,“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狐媚子,能叫老三丢了魂儿!”
顾锦淙低着头,一张脸被臊得通红,尴尬之余,又有些畏惧。
若只是养了个外室,虽然会惹老太太生气,但着实算不得什么大事,可是……
在延寿堂的沉默里,秦氏派去的人已经将那妇人和怀哥儿带了进来。
打从两人慑缩着踏进延寿堂,老太太的一双利眼就再没挪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