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未到底还是应下了去宁宅帮着收拾宅子。
原本她是打算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过去把这件事了结的,却不想福伯却拒绝了,而是另外定了八月十二的日子。
不过是收拾个屋子,还要选什么黄道吉日?
顾青未很怀疑。
但福伯给的解释却是,宁致远要临近中秋才能到清河,收拾得太早了只怕没等他回来就又乱了,倒不如晚几天再收拾。
对福伯的这个解释,顾青未总觉有些半信半疑的,但不过是收拾个屋子,原也不需要她亲自动手,她就当是出门走走好了。
到得八月十二这日,秦氏已经张罗着将给各家的节礼全部送出,顾青未与忙得不可开交的秦氏打了个招呼,就领了秋岚画屏并几个做事利落的婆子一起去了宁宅。
这是顾青未第二次去宁宅,上一次还是安平长公主半哄了她去的,这次反倒这宅子的主人都不在了。
顾青未下马车时,福伯已经在大门口候着了。
宁家这宅子虽是当初临时置下的,但面积着实也不小,不过因这宅子并不常住人,如今更是只有宁致远会过来住几日,所以只需要将宁致远住的院子收拾出来就行了,若是真要将这宅子上下全都收拾一遍,别说是一天了,就是给顾青未五天都不够。
福伯一边介绍着宅子的情况,一边将顾青未往宁致远住的院子领。
介绍完了宅子,福伯的话头不觉就转了个方向,“如今世子爷与七姑娘定了亲,而且后年就要成亲了,想当初世子爷幼时被断定……”说到这里福伯微微一顿,“这样真好,若是国公爷能亲眼看到世子爷娶妻生子,不知道会有多开心。”
福伯口中的“国公爷”是指老定国公,而非是如今的定国公宁景昌。
顾青未察觉到了福伯那片刻的停顿,却不知其意,再听福伯提到了老定国公,便不由问道:“福伯您是当初老国公的部下,为何不在京城荣养,反而来了清河这小地方守宅子?”
以福伯在定国公府的超然地位,若不是他自己愿意,宁致远又岂能使唤得了他。
福伯闻言淡淡一笑,“我这行将就木的老头子,在哪里呆着都一样,来了清河还能帮着世子爷达成心愿,有何不可?”
说到这里,福伯还特意看了顾青未一眼,眼中的戏谑简直没有丝毫的掩饰。
顾青未听了耳根一热,连忙闭口不言,正好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了宁致远住的院子外,她于是连忙快步进了院子。
宁致远的院子面积与未明居相当,除了三间正房外,他还将东厢房打通了做了一间书房。
整个院子因为好些日子没有住人,不仅显得极为冷清,还四处都落了一导薄灰。
顾青未原本以为福伯所说的没有人收拾是个借口,但如今看来倒也不尽然。
将几间需要收拾的屋子一一看了,顾青未吩咐几个婆子先收拾宁致远的卧房,然后自己却是去了书房。
虽然宁致远在清河这宅子里没住上多久,但书房里的书却着实不少,种类更是包括了诗词集、兵书、史书、游记等,由此可见宁致远读书涉猎之广,顾青未随手取了一本诗集翻了翻,书页因经常被翻动而显得有些粗糙,上面还有着密密麻麻的注解,看字迹便可知是来自于宁致远。
想来,宁致远的年少成名,也是付出过许多的吧。
顾青未将诗集放回原处,放眼打量这间书房。
垂直摆放的两个大书架前摆着一张书桌,书桌上还有一本翻了一半的书,除此之外还摆着文房四宝,只不过砚台里的墨汁早已干成一滩黑色,没来得及清洗的狼毫也凝固成一个有些僵硬的形状。
转过将书房一分为二的一个书架,后面摆了一张仅可供一人躺下的小榻,榻上的薄被往外翻了一个角,仿佛随时会有人回来重新躺下。
仅看到这些,顾青未就能大概想象出宁致远当初在书房里的情景。
不过,这书房里样子维持了这么久都没有人收拾过,想来不是宁家的下人偷懒,而是被特意嘱咐了不能乱动这书房里的东西,她如今就这样贸然走进来好吗?
思及此,顾青未转身正准备离开,眼角的余光却无意间扫到放在小榻枕边的一个卷轴。
顿住脚步,顾青未往小榻靠近了些。
那个打开了一半的卷轴应该是一幅画,因还卷起了一半,所以顾青未只能看到画上隐隐有个总角小儿。
明明没看清楚,但莫名的,顾青未的心神都被画上那模糊不清的孩童给吸引了,甚至都顾不得擅自动旁人的东西是不是有不妥之处,弯下腰伸手就将那幅画拿到了手里。
还没来得及打开手中的卷轴,顾青未先听到木门打开的声音,然后是轻快的脚步声。
“欢颜!”她听到熟悉的声音唤她的名字。
面上现出惊讶之色,顾青未回头,果然看到了站在她身后一脸喜意的宁致远。
此时的宁致远形容有些狼狈,无论是眼下的青黑还是那身明显是穿了好几日的衣裳,都能让人看出他的风尘仆仆。
“你……”顾青未有一瞬间的无言。
宁致远如何也压不下唇角扬起的弧度,他近乎贪婪地看着顾青未,强忍着那想要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的冲动,明明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要说,但到了嘴边,却只剩下了一句话。
“欢颜,我回来了。”他道。
他好不容易才磨着安平长公主,领了这个往顾家送节礼的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