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长公主楚静姝睁开眼时,只着了一袭白色中衣的宁景昌正倚在床头沉思。
似是察觉到了来自妻子的注视,宁景昌蓦地回头,儒雅却又不失英气的面上于是便自然而然的多了几分淡淡的笑意。
楚静姝三十四五的年纪,但平时看着也不过二十七八,这时因失血过多,一张脸显得有些煞白,却也无损于她的美丽,反而还增添了几分柔弱的意味。
“夫人,你醒了。”宁景昌柔声道。
这样柔和且满蕴了关心的声音传入耳中,哪怕身体上仍有痛楚,楚静姝不自觉的也跟着有了笑容。
但下一刻,这笑容却蓦地尽数敛去,换上了紧张与担忧,楚静姝紧紧抓住宁景昌的手,疾声道:“老爷,咱们是被何人救了?盼哥儿呢,咱们的盼哥儿呢?”
没等宁景昌回答,楚静姝眼中便多了些哀痛。
五年前他们就来过一次清河,所以这次也并未带太多人保护,毕竟,比起京城来,清河县确实是个小地方,在这种地方安全当是无虞才是。
原本他们是走的陆路,但因为独子宁致远没坐过船,所以最后一段路便打算改走水路。
没想到在岸边登船时,却突然被一伙身份不明之人刺杀,情急之下,还没来得及登船的宁景昌与楚静姝带了大部分人挡住刺客,而宁致远则在仅有的一名护卫保护下乘船仓惶逃走。
但楚静姝昏迷之前分明记得,那伙刺客是有分出人手去追宁致远的。
她的盼哥儿,今年也只不过十六岁,难道……
这样一想,楚静姝眼神都开始涣散起来。
自从生下宁致远以后,这么多年来她就再没有过身孕,从前还会期待再有个儿女,但这些年下来,她也早就接受了自己这辈子只会有这一个儿子的事实。
若是她的盼哥儿出事了……
只这样想想,楚静姝都觉得痛不欲生。
好在,宁景昌的话及时传了过来。
紧紧握着楚静姝的手,宁景昌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背,一边柔声道:“静姝,不要担心,盼哥儿没事,他已经被人送到咱们旁边的屋子里休息了,他没事,只是呛了些水。”
心里紧绷的那根弦蓦地就松了下来。
这样一紧一松,楚静姝只觉浑身都酸软难耐。
宁景昌见状忙扶着妻子躺下来,又细细替她掖了被角,这才说起原委来。
“救我们的是清河顾氏的顾锦源。”宁景昌道。
楚静姝双目一凝,“怎么是他?莫非……”
知道楚静姝在想些什么,宁景昌用力捏了捏她的手,“与他,与顾氏无关。”
说到这里,宁景昌突然笑起来,“想必这位顾氏掌舵者现在是恨不得没有救咱们,若是当时知道咱们的身份,指不定他就会站在一边亲眼看着咱们咽下最后一口气。”
定国公府本就是当今皇上最忠诚的臣子,与顾氏这等世族自然只能是两个阵营的,在知道他们身份的前提下,顾锦源见死不救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哪怕仍担心着儿子,楚静姝听了这话面上也有了笑意,“那盼哥儿呢,也是被这位顾家大老爷所救?”
“这倒不是,不过说起来,咱们一家与这顾家倒也颇有缘分,盼哥儿逃走后又落了水,正好被游湖的顾家几位姑娘给遇到了,这才得救,否则……”
剩下的话宁景昌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楚静姝于是一阵后怕。
哪怕他们定国公府注定不会与顾家站在一起,但此刻她却是无比感谢着顾氏上下的。
她不能想象,若是只有她与宁景昌获救,宁致远却落水而亡,她要如何活下去。
“无论如何,这次都该好好感谢顾家……”好半晌,楚静姝幽幽道。
宁景昌点了点头,神色颇为认真。
见宁景昌也认同这点,楚静姝于是不再说这些,转而问起宁致远的情况,“盼哥儿可醒了?我想见见他。”
做母亲的心都是如此,哪怕明明已经从宁景昌嘴里知道儿子没事,却也总忍不住想要亲眼确认一下。
她的盼哥儿从小就没吃过苦,经历了这样一场生死变故,会不会被吓着?
这样想着,楚静姝一时之间便有些按捺不住了,伸就掀开薄被便要下床。
宁景昌连忙阻止她,有些无可奈何地道:“夫人,你受伤颇重,现在可不能胡来,反倒是盼哥儿,虽然呛了些水却及时被救,并无大碍,他现在已经醒过来了,你要实在担心,我这就让人把他带过来。”
楚静姝连连点头。
她受的伤确实不轻,只这样一个平时再容易不过的动作,却带来一阵的头晕目眩。
待那晕眩感好不容易过去,楚静姝便看到了坐在她床头的宁致远,房里不见了宁景昌,也不知是不是想让他们母子好好说说话。
一头湿发披散在肩头,衬得一张尚未完全脱离稚气的脸格外的苍白,但即便是如此,也丝毫无损其隽秀。
哪怕是在这种时候,见了这样出色的儿子,楚静姝心里仍有了不合时宜的骄傲。
这是她的盼哥儿。
“母亲。”宁致远行了礼,低声唤道。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楚静姝总觉得,宁致远较从前有了些不同之处,就连那明明与以前一致的声音,似乎也都透着些别样的意味。
因这个认知而微微怔了怔,但随即,楚静姝仔细将宁致远打量了一番,又将这个念头甩开,她伤的又不是脑子,为何会有如此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