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磨难整整折腾了暮阳半月之久。
起初,真真差点要了她性命,后来疼痛稍减,却浑身酸软,精神恹恹,多半处于昏睡状态。
但其实很多时候,她都能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被慕清风紧紧地抱在怀里,她靠着他,他拥着她,只是睁不开眼。
某次,她朦朦胧转醒,听慕清风在她耳边低喃,“春天快来了,暮儿,你赶紧好起来,我带你去看满山桃花,好不好?”
喑哑的嗓音,竟听得心里发酸。
可是,她好了,慕清风却出事了。
前一刻还紧紧拥着自己的那双手突然间失去力道,她轻轻一个转身,抱着自己的那个人竟直直地向后倒去,不省人事。
暮阳全然记不起那时内心的波动与震撼,慕清风合着眼迅速倒下去的瞬间在她眼中一帧帧放缓。
她拼命地摇着慕清风,一遍一遍疯狂地唤他的名字:“慕清风,你醒醒!你醒醒啊,慕清风!”
又怕冰天雪地地冻到慕清风,思绪刚起,她已哆哆嗦嗦捧起慕清风渐凉的手,哈着热气,搓啊搓……
“慕清风,你不能死,你起来啊,不是说要带我去看漫山遍野的桃花吗?你倒是醒来啊!”
无论她怎么喊,怎么唤,笔挺挺躺在地上的那个人始终没有半点反应。
“慕清风……”不知过了多久,暮阳开始崩溃,抱着他的手痛哭,“慕清风,若你……若你死了,我……我……”
“你便如何?”
她抽抽噎噎说不完一句话,耳边却响起虚弱嘶哑的声音,暮阳一怔,随之惊喜交加地看到慕清风苍白的脸和微勾的右唇角,邪里邪气地将她望着。
“你哭了?”慕清风坐起来,见她满脸泪痕,而自己手心湿湿的,全是她的眼泪。
暮阳回过神来,瞅见他满眼笑意,情难自禁的样子,方才醒悟过来:“你骗我!”
慕清风笑嘻嘻地抓住她袖子,讨好般地蹭了蹭。暮阳着实恼,抽出袖子,用力抹了两把泪,别过头去,不理他。
“暮儿还没说,若我死了,你便如何?”
某人不死心,一定要问个究竟,暮阳翻了个白眼,推开他越靠越近的脸:“还能如何?你若死了,我就让你暴尸荒野。”
“……”慕清风扶着胸口,欲哭无泪地再一次重重倒了下去。
而他此番强装出来的生无可恋的模样直接被暮阳忽视了。
屋外应该是开了太阳,几缕光线透过门缝透了进来。暮阳站起来,打算出门晒晒久违的太阳。甫一推门,阳光甚是刺眼,她抬手挡了挡,听到身后的慕清风唤她。
“暮儿,只要你活着,我便不会死。我是决计不会将你一人丢在这世间的!”
彼时,暮阳尚未完全适应强烈的光线,这一转身,便只看到墙角一团黑乎乎的影子,可入耳的声音她听得真真切切……
※※※
又休养几日,他们终于动身离开三虚岭。
翻过三虚岭,将行数里,是茫茫的戈壁沙漠。
又过了数日风餐露宿的日子,渐往西行,终于有了人烟。
暮阳扯了扯绕住口鼻以遮挡风沙的布巾。
眼前是一间木板楼似的客栈,风沙吹过,暮阳可以确定,她刚栈”晃了晃,坚定地没有倒塌。而两侧零星叫卖的小摊贩习以为常地继续做生意。
一路行来,难得遇到一个可以下榻的地方。
“路遇,路遇。”慕清风笑嘻嘻地念了两遍客栈名字,“好名字!”说着,拽上不情愿的暮阳进去投宿。
慕清风大掌一拍,要定两间上房,震得店小二愣了几愣。
一边帘子挑起,走出个风韵妖娆的女子,虽是异域装扮,却是中原人。她眼风睨着慕清风五指下压着的百两银票,嗤笑道:“这是西域,辛隶的银票在我们这还比不得外边的黄沙金贵!”
堂中几位正在吃饭的西域人指着他们二人哈哈大笑,操着奇怪的口音说“愚蠢的中原人”。
慕清风一时窘得不行,眨着眼向暮阳求救。暮阳取下发间一支纯金镶珍珠的发簪搁在柜台上,用仅他们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回去后,记得十倍还我!”
慕清风眼含热泪,连连点头。
暮阳又对那女子道:“我要两间上房,上好的酒菜,还有热水。”
女子拿起发簪看了看,确定是个好货,招手对小二说:“还不领二位贵客上楼!”又转头对着帘子喊,“备菜!”
慕清风吧嗒吧嗒跟着小二上楼,进房间前又想起件极重要的事,遂趴着栏杆对着底下喊:“美丽的老板娘,记得要有荤有素哦!”
老板娘笑着回应他:“我知道的,小和尚。”
暮阳翻了个白眼,径自进了自个房间,又啪得一声将门关上。慕清风望着紧闭的门板,无辜地摸了摸头。
嗯?有些扎手。
许久不曾沐浴,沾到水的那一刻,暮阳简直有种自个是鱼的错觉。然而,耐不住饥肠辘辘,半个时辰后,她便草草地擦干身子,穿好衣服出门。
谁料想,慕清风还在房间里,水声哗啦啦地响。等待稍许,房间里水声依旧,暮阳不耐烦拍了拍门板:“好了没啊?”
回应她的,是哗啦啦的水声。
楼下已经开始上菜,暮阳不再等他,下去吃饭。
约摸着又过了半个时辰,楼上那间房门终于开了。暮阳眼也不抬一下,继续撕着馒头,吃着肉。不多时,洗漱一新的某人在她边上坐下,身上隐约飘着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