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琉球此时和日本有了朝贡的文书或是外交文件,那就又不同,理由充分,陈健干涉就算是共和国身份干涉亚洲体系和国家内政外交。
使者们听到这话,也算是松了口气,心说早已经背熟的请就鼎镬之类的话也不用说了,这是极好的,谁也不想死。
德川又道:“但是,四年前琉球的商人漂流到了江户,我派人救助又将他们送回去,琉球王竟不派出谢使,这是没有礼节的行为。这样的要求是符合礼的,但是琉球人却对使者大声辱骂,这才是萨摩藩出兵琉球的原因。”
“本来就是为了小施惩戒,并没有夺其社稷的想法。再者,琉球人狡诈,多曾借贷却不偿还,这也是萨摩藩的士兵愤怒而焚烧的原因,他们只是想要拿回琉球人欠下的债务。”
有照片为证,又有众多的第三方目击者,萨摩藩在琉球一路烧杀的事也不好不认。
虽然此时杀人放火本就是正常的事,但出兵的借口是礼,那辩解的时候也没办法绕开这个基调。若是放下身段就说自己就是为了烧杀抢掠,这问题也就不需要解释,可是这时候琢磨的还是面上光的新朝贡体系,这样的屁话就总得说。
使者们心说那些人的死活管我们屁事,我们来的目的就是为了不要断绝贸易,如今不但没有断绝反而还要展开新的贸易,那这就好说了。
顺着德川家康的话,使者们也没再说这个问题,而是找了个台阶道:“大御所,总督已经将私人所欠的债务整理出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私人的借贷自然是需要偿还的。那些借贷的欠条总督会派人送到萨摩藩的。”
既是对方已经默认公债不合理,那私人的这点钱的态度还是要表现一番的,其实谁都看不上这点钱。
使者又道:“其中的误会,总督会想办法和明国的巡抚说明的,若是大御所有意和明国展开贸易总督也会代为传达。”
德川家康心中暗骂,他明白这些虚伪的话语毫无意义。若是真的有这样的好心,那这些人忙活这么多是图了什么?
莫说自己写了毫无意义,恐怕写了也会被这些人暗中施展手脚。明国对于琉球这边的事反应向来缓慢,这一次却反应的这么快,若说这些人没在中间做手脚他是决计不信的。
在朝鲜被抽了一巴掌,在琉球又被抽了一下,可以说憋了这么多年的新的亚洲朝贡天朝梦已经被彻底抽碎。
琉球虽小,可若是能够朝贡那心理上也能得到极大的满足,单独一个日本而没有藩属国是没资格做天朝的梦的。就像是一个番邦都不朝贡的天朝就不再是天朝而只是一个国家一样,再不是天下的体系。
梦醒了,考虑的也就更实际了一些,琉球这个对德川家来说的边角料被一笔带过。陈健在信上说琉球是个独立的国家,琉球国家的损失应该以国家的身份和萨摩藩单独谈,他不会参与,这也就意味着琉球不可能去谈。
双方都没把那里当回事,说到这里就算是讲的很清楚了。就算签订了什么条约,在琉球承认新的朝贡国之前,共和国也只能是个第三方的见证者和观察员。
这一笔被带过之后,双方十分愉快地谈论起将来的商馆、贸易、出使、交流之类的事。
这些都是现在很重要的事,在现在琉球并不重要。
至于将来?
把天朝体系变成一个国家,那是天朝的能耐;保持朝贡体系成为亚洲的秩序不受威斯特法利亚主权国体系的影响而成为单独的国家关系模式且保持下去,那是天朝的奋起;而体系崩塌的同时,藩属国大部独立甚至连一个联盟都未成立,威斯特法利亚体系成为唯一选择,那则是天朝的悲剧。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终究还是看一个体系的话语权分量的,靠的是自我的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