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少爷丝毫没有怀疑李花儿的话,而是带着笑意点点头,道:“识字好,人要多识字,才不受欺负。”
李花儿些微有些愣怔,又觉得好笑,忙掩了嘴,认真道:“是,大少爷说得是。”
这位大少爷和寻常人不太一样,倒是她以常理度人了。
大概也是明白李花儿为何会发笑,吴大少爷的脸上浮了一层微红。
他轻咳一声,又道:“只是不知道你买的是什么纸。这家书纸店有一种南纸,虽然便宜,写起来却托墨,还厚实,我练字的时候最喜欢这种纸了。而他们家卖得最好的元纸,我写着总觉得太薄了,又比南纸也便宜不了很多。”
若刚才李花儿是有些想笑,吴大少爷这番话说完,她便有些叹服了。
几次接触下来,李花儿知道这位吴大少爷是个谦和的人,却完全没想到,他竟然能认真地同自己讨论纸张。
依着李花儿心中所想,他不偷笑几句李花儿“一个丫头,竟然还会写字?真不是女子正道”,或者念几句“女子无才便是德”之类的话,就不错了。
就和书纸店的那个小伙计一样,看她的眼睛都顶在了脑门子上,满面“你也配识字”的表情。
再想想之前吴小少爷的小心事……
这个吴大少爷,待人谦和,只以事论理,不以人议事,将来怕是有大出息的。
既然对对方有了敬意,李花儿回应的时候也是认真相对:“是,我比了一下,也是南纸好些。所以买了五刀,够写一阵子了。”
吴大少爷听说,笑道:“嗯,这家的鼠豪笔也是不错的,还有一种墨水,说是京城大学堂的学子都用的,省了研墨一道,虽失雅趣,但也能多写些字。”
李花儿一一应了。
吴大少爷说起这样的事情,似乎就变得很健谈,又念叨了几句这家书纸店的哪些书印得好,哪些碑帖拓得好,絮絮叨叨地,说了小半日,见李花儿站在那儿含笑看着自己,才挠了挠头,歉然道:“一说起这些事情,我就有些忘形了,耽误了你回乡。”
李花儿一笑:“无妨,大少爷说得挺有意思的。”
吴大少爷不好意思地笑了:“你快些回去吧,我也要回学堂了,路上平安。”
李花儿颔首作礼。
只是,当吴大少爷转身走的时候,李花儿发现他走路的时候,腿脚仿佛还不好。
而且似乎比上次见的时候还要差些。
李花儿可没听说这位大少爷有身形上的缺陷。
当世读书人想要做官,外貌也是关键的,吴家不过是乡村富户,不算有什么根基,所以如果他家的孩子是个跛子,便是断了科举路了。
想着方才他对自己柔和的态度,李花儿还是开口叫道:“吴大少爷。”
吴大少爷回过头,看向李花儿:“有事?”
李花儿笑道:“吴大少爷身上有伤?”
吴大少爷顿了一下,笑道:“无妨,不重的。”
李花儿微微皱了眉头,又问:“上次见到大少爷的时候,似乎就已经伤了?”
吴大少爷再次微顿,笑道:“嗯,伤了有些日子了。”
李花儿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
都好些日子了,伤重到还碍着走路,可就不是无妨了。
别是和人打架留的伤吧?李花儿有了一些好奇,便将语气放得轻松了些,笑道:“吴大少爷在学堂里同人打架了?”
吴大少爷被李花儿的玩笑语气逗笑了。
“我去学堂是念书的,不是选武状元的,怎么会打架。”他笑道,“真个不要紧的,养些日子就好了。”
只是吴大少爷在说这个话的时候,眉间多了一丝忧伤。
就这点忧伤,让李花儿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她忙问:“不是和人打架,那莫不是学里念书不好,被先生打了?”
吴大少爷不说话,脸上浮上了一层红晕,目光避开了李花儿含笑的眼神。
李花儿愕然,还真是被先生打了?
怎么可能?
吴家这位大少爷,那可是清河村里人认定的秀才人选,更是吴家人的骄傲哩。
李花儿是不知道吴大少爷学问究竟几何,但只看这人的行事,就知道哪怕他念书一般,行止上也会是个乖学生。
再说了,哪家的先生能把自己的学生打成跛子的样子?
这岂不是在往残了打?
也不知道为何,李花儿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怒意。
仿佛是被吴大少爷的事情,勾起了什么心事一般。
李花儿敛起了笑容,问道:“大少爷在学里做了什么?还能惹先生这样一顿打?”
因着李花儿言谈中突然出现的怒意,吴大少爷愣了片刻。
不过再想想这些天耳闻李花儿做的那些事情,吴大少爷就释然了,反而有些想笑。
还真看不出,这李花儿还是个和书中侠士那般的人物。
倒是和李大有些像。
想着,吴大少爷一笑:“只是做得不如先生意,被鞭挞了几下而已,学里常有的事情。”
李花儿眉头锁得更深了:“这天下的先生,打手板的有,罚抄书的有,没听过哪个名师还要鞭挞学生的。先生教书,都想要学生出人头地,如果打坏了骨头,人都残废了,还怎么出人头地?大少爷这是得多不如先生的意,才招来这打?再说了……”
李花儿本来说得又气又急,可是突然间就收住了声音,站在原地发呆。
她这是怎么了?
这阵子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