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声在寂静的茅庐里突兀极了,不仅白胡子仙翁诧异的瞧着他,连一直在打瞌睡的丁老头都大惊失色的拉起他。“你这小子……”
“哎,让他下。”白胡子仙翁总算说话了,虽然他的声音如同鸭子堆里最破的那种嗓子,但也足够让丁老头受宠若惊了。
于是,丁老头不再拽吾行了,反而伸手推了他一把,把他推到了白胡子仙翁对面的位置上。
吾行摆摆手:“哎呀不用。”说着便抓住白胡子仙翁衔着棋子的手,朝棋局中的一个落脚轻轻一推。棋子“啪嗒”一声按到了棋盘上。吾行笑容干干净净的,眼下的棋盘竟然瞬间乾坤翻转。
白胡子仙翁瞪圆了眼睛瞧着棋局,半晌才抬起头看向吾行:“少侠好棋。”
少侠?吾行笑意更深,“你比我爷爷棋品好,他如果被我截了胡,肯定要掀桌子的。”
丁老头也没想到这小子能下棋,这会儿好像功臣一样在白胡子仙翁座下搭话道:“这小子有几分根骨。”
白胡子仙翁慈眉善目的把吾行端详了一遍,有点后知后觉的问丁老头:“你怎么又来了?怎么还带了外人来啊?”
丁老头像被烫了屁股一样一轱辘爬了起来,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说:“仙尊见谅,实在是外头魂兵发怒,不肖子孙见这个少年筋骨奇特,不想让看着他遭难,于是便把他带进来避难,没想到冒犯了仙翁,我这就把他带走……”
丁老头一边后退,一边拽着吾行往外走,白胡子仙翁表情上也看不出什么情绪,一直将他们目送直茅庐外十几米的地方,才仿佛反应迟钝似的咳嗽了一声:“再下一局吧。”
吾行又回到茅庐里来,丁老头却没真的进去,而是在台阶之下的地方站着瞧他们,他或许从来都没瞧见仙翁对谁这样的感兴趣。
须臾间棋盘清空,吾行盯着纹理处被磨旧的印刻,就忽然有点想念魏泽厚。爷爷死后,这还是他第一次与人下棋。
“我和我爷爷下棋总是有赌注的,我赢了,你回答我一问题,你赢了随便你怎么样。”吾行爷爷最初教吾行下棋的时候,就是这规矩,吾行赢了随便要什么,他爷爷赢了,吾行就要帮他去办事。这样养成了吾行总喜欢下赌注的毛病。
白胡子仙翁摆摆手,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棋局就这样开始了。可是随着双方棋路的深进,白胡子仙翁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丰富,这让门外站着的丁老头也很诧异,他原本以为,仙翁根本就不会做面无表情之外的任何脸部动作,他不禁高看了魏吾行一眼。
时间没有过去太久,就听见魏吾行淡定的声音:“你输了。”
这本就是年轻人张扬说出的话,可对面坐着的白胡子仙翁,却像被人砍了一刀那样的颓败。他嘴里念叨着什么,但谁都没听清楚。
吾行可不管那么多,这个白胡子仙翁并不是天生喜欢下棋,只不过他脑袋里的棋路子太多了,他或许背过千种万种的棋谱,以至于他觉得自己是一个下棋很有天分的人,这才是他输给吾行的原因。吾行也背过许许多多的棋谱,但更喜欢用这些层层叠叠的棋谱组建成自己的防垒公式,他喜欢做陷阱,喜欢把人耍得团团转,喜欢让别人误以为自己已经中了他们的陷阱。
“那我问问题了啊,老爷爷。”吾行前一秒赢了棋,后一秒就装傻卖乖,“吕都督的结拜兄弟是怎么把魂兵给惹怒的?”
在说出这一句话的瞬间,白胡子仙翁的脸色,隐约露出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那微妙的表情只有一瞬,吾行刚以为自己抓到了什么,可是谁都没有想到,白胡子仙翁说了句:“不算”,竟然一把将棋子全都弄乱了。
他竟然,耍赖?
魏吾行心想,这老头比他爷爷脸皮还厚,耍赖耍的这么理所应当。吾行却也不是好说话的人,竟然拿起棋子一颗一颗摆了回去,马上棋盘上又恢复了刚才的样子。
“来吧,你不服气就继续。”魏吾行指了指棋盘,还把一只黑子强行塞进白胡子仙翁的手心里。
要说耍无赖,他魏吾行排第二,还没谁敢往前凑呢。白胡子仙翁还要再翻棋,就看见魏吾行炯炯有神的眼睛,愣了一下:“这是一个大漩涡,你眼睛太干净了,我不能害你。”
魏吾行揉了揉眼睛:“我眼睛一点也不干净,你说吧。”
白胡子仙翁的目光一直落在吾行的脸上,企图在他的表情里捕捉到哪怕一丝的怯懦,但是他没有成功,最后白胡子仙翁的目光重新成了初见他时的那样空洞,吾行才在心里暗叹了一句:“成了!”
隔了一会儿,白胡子仙翁才用空洞破败的声音款款道来:“千年魂兵的阴气最正,只有阴气最煞的东西才能与之抗衡,去年,大汉军政府与重庆蜀军军政府合并成了四川军政府,吕爵以显赫的军功破格成了副都督,吕爵的结拜兄弟是个道士,名叫赵延,他看出了锦都府里有魂兵镇守,便想要得到这个魂兵来帮助吕爵增加战功,他找到了阴气最煞的三件东西来做局,鬼斧屏风阵,灵犀针还有乾坤四合炉,但是想要把阴三煞做成鬼斧屏风局,还缺了一样东西,那就是绣稿,当时四川古董局进献给吕爵的名画中有一副画叫做《七忌将军稿》,画的是春秋战国时期项燕麾下的七忌军统帅,赵延便以绣画为名,找到锦都府,送去了灵犀针,并哄骗当时的快手绣娘帮忙刺绣,从而鬼斧屏风阵便在锦都府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