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京城多了许多市井气息,满街都弥漫着各异的小吃风味,闻起来像是一场关于美食的倾世邂逅。
沈临安在雾蒙蒙的蒸气中穿行,掠过鼻尖的香烟阵阵让她几度迷茫,仿佛穿过了几百年的时光过往,又回到那一年长安街上的盛世繁华。
还没有兵戈杀伐,还未有乱世黄沙,她还是姜家肆意娇养的女孩子,在某些个暖暖的傍晚溜出府门,和他隔着一人的距离比肩而行,买无数份小吃,他付钱,她吃,一条长长的街道走到尽头,她笑着把剩下的一堆小吃塞给路旁的小乞儿,回程时又央他买来带给家里的姐姐妹妹。
沈临安缓缓转动着轮子,幸福的眯起了眼睛,卖面人的小摊擦肩而过,她停下来,笑着买了两个,一个捏成她自己,另一个,亲手做成他,她拧过身子,伸出手:“阿箙,你看看像不像?”
眼前却是一个陌生模样的男子,见到她伸出的手,也是一个怔忪。
沈临安敛住了笑,她已经忘了,她不再是姜白,这里也不是百年前那灯火繁盛的长安街,而他,早就不在了。
他在她难以溯回的那几个百年里,每一个都要她用一生跨越。便纵是她可以跨越一个百年,也是向前,向没有他的那一百年。
他们被时间强令背道而驰,她活得越久,离他就越远。
伸出的手缓缓放下,沈临安又浅笑着看向眼前的男子,他还不曾及冠,脸上带着些许青涩和病态的苍白,他十分的瘦,却又有薄唇在夜色里颜色浅淡。
她垂了眸,向这个被突然冒犯的人道歉:“唐突了公子,还请见谅。”
他身后还站着两个家仆,听得沈临安的话,一个将男子护在身前,一个原地不动却接了话:“虽是无妨,姑娘一人在外,也该小心。”
沈临安点点头,将面人插在扶手旁的小孔上,转动轮椅回身欲走,一只手却扶上了身后的把手,沈临安侧头,手的主人羞涩一笑:“天色已晚,姑娘一人恐有不便,不如说一下家住,我护送姑娘回家。”
沈临安盯着他几乎透明的手指几瞬,直到他害羞的将它拢回袖中。他身后的家仆早就按耐不住:“公子!夜间甚凉,不可受寒!”
那病弱公子摆了摆手:“无妨。”
沈临安的眼睛又在他双目所蒙的黑纱上梭巡几下,才又转身:“多谢公子美意,只是夜色如水个人沉醉,不欲与人共享。”
她推动着轮椅向前,轮子在青石路面上发出沙沙声响,一个错手,别在扶手上的面人掉在地上,滚了几圈,落在一旁。
沈临安顿了顿,罢了,终究是往事如烟难复返,今日之人又何必不忘。她坚定的穿过人群,在一盏盏灯下,影子缩短又拉长。
那病弱公子一直站在原地目送,直到她绕过街尽头的转角。他看向神态各异却始终相随的五个男子,嘴角流露出几分失落:“倒是我献错了殷勤。”
他往前走了几步,拾起那掉落在地的面人,拂了拂灰,拢入袖中。
青蘋直到打完了三更才归来,一进门就看到静坐在窗前的人。她膝上盖着一条软巾,背上披着一条大氅,等了许久的模样。
青蘋单膝跪地,目光不自觉的放到她交握的手上,开口却是毫不相关的内容:“姑娘,天机阁的情报要三个人情,婢子允了。”
沈临安轻轻“嗯。”了一声,示意她说下去。
青蘋措了措词:“沉碧谷第三代刑罚长老死在了北漠,第五派和第九派在争夺新的刑罚长老的归属。第六派和太子有交易,暗一部现在在做太子的暗卫。”
还真是一锅烂粥,煮的太久而煮粥人又想往不同的方向搅拌,时间久了,上面的就煮烂了,下面的就煮糊了,软趴趴的一锅,又想下点新米,他们也不怕煮的夹生。
沈临安点点头:“我知道了,飞月楼说什么时候动手?”有人花钱买她项上人头,飞月楼因着交情提前同知了一把,说只会出一次手。自古飞月楼杀手三次出手不成就会放弃任务,只出一次手,已经是天大的人情。
青蘋从簪中取出一小节铜管:“飞月楼主有话说。”
沈临安浅浅的应了:“放在桌上就好,你去吧。对了,明天雪姨娘有大动作,你去告诉三小姐,抓住机会。”
青蘋轻轻退下,将门板阖上。沈临安这才从桌上取来铜管,端详片刻,手上用力,只听一声细微的“咔嚓”响起,一条纸卷掉落出来。
沈临安对着月光慢看:“满月将亏,风声唳疾。”
沈府从一片寂静中醒来,妇人大声唤醒贪睡的小丫鬟,男人在牛马的声嘶中投喂草料,灶上的厨子急惶惶的切菜,把案板剁的发颤。
绿泱推门进屋,沈临安还坐在窗前,大氅上潮嗒嗒的,一摸就是淡淡的湖膻。
绿泱替她解下大氅:“姑娘,天明了。”沈临安从一夜的沉思中回复了精神:“嗯,睡吧。”
绿泱把她轻轻抱上床,掖了被子,又取了小凳坐在一旁。就这么静静坐了两个时辰,等沈临安额角冒出了冷汗,就将她从睡梦中唤醒。
又叫了早就等候在外的絮影和蘋香进来梳洗。沈临安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用完了早膳,她就在屋子里静静等待雪姨娘的动作,不多时,就有消息一条条传来。
雪姨娘让人进了小祠堂,雪姨娘的人在大厨房的面粉里加了砒霜,雪姨娘让人把夹了纸条的旧衣服扔出府外,雪姨娘拎着大厨房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