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台里的女人梳着齐腰的辫子,左耳下边有一个很大的黑痣,脸很圆,虽然感觉笑容可掬,但因为个矮而故意抬起了下巴看人,又有了几分凶悍的感觉。
“过来……”她朝明茉伸出手,明茉老实巴交地上前,被她抓在手里前后看了看,“这么瘦,不好好吃饭可没力气……叫什么名字?”
说不说实话都没有关系,反正是个落脚的地方,明茉心里这么想着也就如实交代了。
“明茉?”女人又重复了一次,然后用手搭着自己的胸口,“我是这里的老板娘,你可以叫我三姨,刚才那个混账小子是我的大儿子,还有个小的叫小麻子……我丈夫常年不在家,我和小麻子一个屋,你得跟小井挤一挤,有什么问题吗?”
明茉摇了摇头,斜眼看了看柜台边上的通道。
三姨转身顺着墙壁挨个数了几道,又抓下了一张木头牌子:“拿着!二楼是餐厅,饭点还没到,你上去找小井,他会告诉你接下来要怎么做……”
明茉赶紧沿着柜台边上溜走,三姨又嚷嚷了一句:“记得洗手!把事情做好再下来吃饭!”
这家店通往二楼是铁制的楼梯,走上去会发出硬梆梆的响动。
二楼的入口在头顶,冒出去半个头,明茉看到餐厅的地面铺着鹅黄色的长绒地毯。
小井的一双脚站在不远处,然后向两边一斜一拐地走了过来,一边拽着她的后颈将她拉了上去,一边认真地说道:“别傻站着,这个地方摔下去好多人了,上次王斜子还断了一只腿。”
“王斜子是谁?”
“喏!”
小井朝里边偏了偏嘴。
这间餐厅比下面要宽敞些,左右各有两张桌子,上边罩着泛黄的碎花桌布。
厅梁的正中悬挂着一盏巨型的烛台,凝固的蜡油一层挂着一层,只等着夜晚来临点上了火,才能重新融化滴落下来,把地毯烧出蚂蚁大小的窟窿。
远处的尽头有一面两丈长的台子,站在后边的火炉前来回忙碌的,正是如今还瘸着腿的王斜子。
小井跑过去从他那里端过了一只托盘,期间王斜子还探了脑袋打量着明茉。
托盘里放着一碗热汤还有几块面饼,小井举起来让明茉接过去:“来!把它送到客人房间里。”
“什么房间?”
“三姨不是给了你一块牌子?”
明茉用一只手臂支撑住托盘,把木头牌子翘起一个角来看了看,上面歪歪斜斜地刻着“中四”两个字。
“这里一共六层,三楼是我们住的地方,五楼就是中厅,找到四号房然后把牌子插进门里……记住别到处乱看,这间房的客人古怪得很!”
明茉皱着眉重复着关键的几个字,餐厅的正中有一道正儿八经的楼梯,也不再是铁做的,铺着松软的毯子。
再往上攀个十步左右能看到一个石台子,台面上放着一把长柄的木勺,石盆里的清水漂浮着紫红的花瓣。
小井在身后冲着她大喊:“记得先洗手再上楼!”
明茉把托盘摆在了脚边挽起了袖子,手刚放下去的时候能感觉到沁骨的清凉,她忍不住捧起水来把脸埋了进去,一股清甜的味道透过指缝,心神瞬间宁静了不少。
从这里往上就是简单的小阁楼,房梁又矮又斜,每层楼一共四间房,都锁得死死的,除了走廊尽头的那间放着盥洗用的东西。
明茉来到了第五层,雕花的隔断上边写着“中厅”两个字。
盥洗房的前头就是四号,明茉连续核对着门牌上的数字和手里的小木牌。
门锁的位置有一道小槽,等确认无误了,明茉才将那张木头牌子插了进去。
扣在门边上的锁被抵得“咯噔”一下掉落下来,这扇门顺势就朝里边敞开了一条缝。
明茉伸脚把门推开,这间房里摆放着一张老旧的木床,床脚边上有一张圆桌,上面杂乱地堆满了蜡烛、破碗、揉成团的信纸还有吃剩的菜汤之类的东西。
桌子后边有一扇方正的窗户,阳光穿过那里正好照亮了整个房间。
明茉走向了桌子把那只托盘搭在一个空角上边,她长出了一口气,两只手臂酸胀得不行。
然后她把盘子朝中间推了推,桌子的另一头有一摞废纸,被撞得“啪”地一下掉在了地上。
“烦死了……饿得要死还要爬这么高,明明一个人也没有!”
她嘟嚷了几句转身就倒在了床上。
这张床倒是挺软的,被子虽然很旧但看得出来是浆洗过的。
明茉才刚躺下来就使劲地嗅了嗅,总觉得有一股腥腥的味道。
她忍不住翻坐起来,伸手揭开了盖在上边的棉被,枕头被压得扁平,布满了黄不拉几的汗渍,最重要的是被子的里衬还有床单,全是干透的血迹。
明茉赶紧捂住了嘴,突然看到枕头下面好像藏着什么东西,露出了一小块,不注意根本不会发现。
她又好奇又犹豫,心都快要跳到了嗓子眼,挣扎了好久最终还是强忍住了恶心,伸手把那玩意给掏了出来。
一团皱巴巴的破布,虽然被血浸透了,但明茉还是一眼就认了它。
这是青牙军的军袍,而且是那种斜开襟的长衫。
这件袍子里面还裹着一件更残破的衣服,被染得几乎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明茉的脑袋“嗡”地一下像是被闷棍敲了个正着,她赶紧把东西塞了回去,然后手忙脚乱地摸下了床。
这种袍子,这个颜色,或者说一切与青牙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