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献策回答:“皇上,世上之事没有绝对,敌人可以变盟友,盟友也可以变敌人,一切都绕不过一个‘利’字。”
李自成皱眉道:“孤本来认为,平南侯贸然出现在京师,虽然不怀好意,但不至于与我大顺为敌,听宋先生这么说,孤把事情想得太好了?”
“不错。臣虽然没有见过这位平南侯,但闻名久矣。此人横行跋扈、自视甚高,不是一般人能降服的,皇上就算占据京城,坐上龙椅,也未必能让他心甘情愿臣服……”
李自成提醒:“这个孤有心理准备。不过平南侯在资助大顺军北上时,就已经提出了条件:他不想继续为大明卖命,却不愿背负背叛的骂名,只要孤推翻朝廷,他愿意以长江为界,平分天下。孤从没想过让他臣服……”
“唔……看来唯一能制约他的也就是口碑和声名了,此人倒是爱惜羽毛,一个武人却有文人的矫情……”宋献策点点头,“即便如此,大明皇帝已死,让他忌惮的东西不复存在,皇上要小心对方过河拆桥!”
“这个孤知道了,琼海军虽然厉害,二十多万大顺军占据京城,依仗高墙利炮,他们也占不到便宜。”李自成问,“倒是关宁军那边,难不成还有什么转机?孤倒想听听宋先生的高见。”
“关宁军虽然号称边镇第一强军,可是向来拥兵自重,祖大寿之流也绝非什么铁骨忠臣——他能够向鞑子诈降,也能够三番五次拒绝崇祯召见入京的圣旨,品行可见一斑。吴三桂是关宁军中的后起之秀,身为其中一份子,自然也不能独善其身,无法脱于关宁军之外。”
李自成若有所思:“宋先生的意思是:关宁军拥兵自重,只要不动他们的一亩三分地,换个人做皇帝,他们也不会起兵反抗?”
“臣也是猜测,不过八九不离十,皇上大可以试试。此刻吴三桂前来勤王,多半是没有听到崇祯的死讯,皇上可以派人把消息告诉他,说不定可以就此退兵。然后再对关宁军上下封赏,就能让这支边镇强军投效我大顺也未尝可知。”
李自成大喜:“此计甚妙。就按先生说得办。”宋献策分析得头头是道,不由得他不信。如果能够兵不血刃劝退关宁军,单独应付琼海军,压力就小多了。在他看来,琼海军大兵压境,无非是为接下来的“划江而治”获得更多筹码罢了,多半是打不起来的。
在宋献策的建议下,大顺军应对南北两支大军的对策就此出炉:对琼海军,采取拖字诀,既不答应其入京的请求,也不撕破脸皮拒绝;对关宁军,则采取了怀柔的策略,以拉拢为主。
大顺政权建立的仓促,很多制度既未制定,也未完善,从上到下更没有保密的意识,对于有心人而言,是一张四面透风的房子。刘黑子和张革名仍在大顺军中,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很快就打探到了大顺军的决策内容,几乎在李自成的使者赶往关宁军的同时,情报司的人也从广渠门混出了城,绕了个大圈子,直奔南面永定门附近的琼海军驻地。
通州,关宁军大营。
吴三桂在中军大帐接见了大顺军的使者。来人带给了他极具冲击力的消息,让他一时半会消化不了。
“圣上驾崩了?李自成称帝?”
吴三桂和几名心腹部将面面相觑。虽然从琼海军的动作中,已经隐约猜到了事情的走向,但是亲耳听到这些消息时,还是非常震撼。
使者不无得意地说:“正是。现在吾皇建立大顺朝,年号永昌,取明而代之,吴将军勤王之行,已经毫无意义。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关宁军乃边镇之,坐镇辽东、手握强军,不管谁当皇帝,地位都无法撼动,没必要对明廷愚忠,一条道走到黑,何不趁这改朝换代之际,为自己谋一条出路?”
吴三桂心中一动,问道:“不知你们主子给关宁军开出了什么条件?”
使者竖起了两根手指:“第一,关宁军坐镇辽东不变,粮饷加倍;第二,自祖将军以下,包括吴将军在内,人人加封,职位和爵位均可世袭。而关宁军要做的,只需撤回大军,不干涉京城局势即可。”
几名部将听了个个面露喜色,这样的条件很厚道,不费一兵一卒,就能人人加官进爵,而且世袭罔替,粮饷更是能加倍,实在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吴三桂倒是沉稳得多,他沉默了一会,不动声色地回答:“贵上提出的条件倒也优厚,只是事突然,又涉及整个辽东镇,吴某一人做不了主,容我考虑考虑,另外告知祖将军之后才能做决定。”
使者一听,这也是情理之中。他点点头:“吴将军说的在理。既然愿意谈,那我就回城禀报皇上,过几日再来。希望到时候能听到吴将军的好消息。”
“通州离辽东距离不算近,吴某派人就算快马加鞭回锦州,也颇费时日,几日肯定不够。这样吧,我们以十日为期,十日之后,吴某必给贵上一个答复。”
“那就恭候佳音,告辞。”
送走大顺军使者后,部将们纷纷问:“将军,为何不答应下来?李自成的条件很优厚啊,咱们打仗拼命,不就是图个加官进爵、封妻荫子嘛。现在不用打仗也能得到好处,惠而不费的事情,干嘛不做?”
吴三桂摇摇头:“事情没你们想的那么简单。如果没有琼海军介入,我倒是相信李自成能成气候。可是琼海军费那么大劲,不惜以火并为威胁,把我们阻挡在香河十几天,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