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夏天南的说法,司马德却不太乐观:“属下在兵部效力多年,对地方这些总兵的做派再熟悉不过了。他们吃空饷、喝兵血一个比一个狠,可是叫他们打仗一个比一个怂,能躲就躲,能推就推。要是没有兵部的调令,想说动他们出兵,恐怕有些为难。最好还是将军亲自出面,否则换做其他人去,两个总兵未必买账。”
夏天南想了想:“静海县离天津卫近,我可以亲自去。但是霸州远了点,一来一回怕是赶不及了……”
司马德叹道:“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将军可以派一名大将赶赴霸州,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能说动刘国柱最好,如果说不动,那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夏天南本来觉得司马德是合适的人选,可是一天之内赶赴霸州,马都得换好几匹,司马德毕竟只是个书生,身子骨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又不怎么会骑马,只得作罢,想了想,说道:“就让苏粗腿去吧。”
苏粗腿出列:“遵令。属下一定竭尽所能,说动保定总兵出兵。”
第二天,夏天南带着近卫营,在天津卫指挥使徐忠的陪同下,来到了十几里处的静海县,来游说天津总兵王洪。
王洪是个五短身材的中年人,个子不高,一脸横肉,面相有些凶恶。听夏天南说明来意之后,咧嘴一笑——只是笑得比哭还难看——然后说道:“敢一路追着鞑子打,夏总兵是条汉子,王某人是极为佩服的……”
夏天南心里一沉,一般这种开场白,总是先扬后抑,看来此行不会太顺利。
果然,王洪说了几句场面话之后,话锋一转:“王某不像夏总兵天纵奇才、年少有为,年纪轻轻就当了总兵官,还封了爵。王某当年从一个小兵干起,从戎二十余载,好不容易爬到了天津总兵的位置,得来不易。打鞑子固然痛快,可是没有兵部的命令,擅自出兵,呵呵,王某不敢冒这个险,万一因此被撸去了总兵之职,王某这辈子就白干了。再说了,鞑子号称‘满万不可敌’,咱们两家加起来才多少人?王某可不想送死……”
夏天南试图劝说他:“我已经派人去京城请求兵部下令,不出意外,明天就能把调令带回来,王总兵不必担心这一点。另外,鞑子也不是三头六臂,琼海军在山东就打败过这一支鞑子部队,在天津再胜一次也没问题。到时琼海军甘为主攻,只需贵部出动四千骑兵牵制鞑子即可,功劳唾手可得,王总兵不妨好好考虑考虑……”
王洪并没有被夏天南描述的美好画面所打动,客气而又坚定地回答:“王某还是那句话,不敢冒险。如果有了兵部的命令,王某愿意赌一把,跟随夏总兵用身家性命去博个前程,可是现在师出无名,恕难从命。”
夏天南没想到王洪这么坚决,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劝说了,事先想好的说辞似乎都派不上用场,愣了一会儿,转身欲走,可是想想有些不甘心——他费尽心思,眼看就要把阿巴泰的部队一网打尽,却功亏一篑,心里实在迈不过这个坎——一咬牙,回头说道:“王总兵,只要你愿意出兵,大军的粮草和弟兄们的赏银我都包了,如何?”
只要能打赢这一仗,些许银子算得了什么,就当请雇佣兵了。夏天南心想。
没想到这么优厚的条件,王洪还是拒绝了,他摇头道:“夏总兵不必再说了,我心意已决,没有兵部的命令,绝不出兵!”
夏天南最终还是失望地走了。他实在想不明白,不费一粒粮食、不花一文钱,就能捞到泼天的战功,这样送上门的好事,王洪为什么还要拒绝?
随行的徐忠为他解惑:“或许是王总兵对平南伯您的实力还有所怀疑吧。毕竟多少年了,朝廷军队碰到鞑子都是望风披靡,败多胜少,对鞑子的畏惧已经根深蒂固,加上没有兵部的命令,名不正言不顺,师出无名,他不敢冒险一搏也是情理之中。”
夏天南仰天长叹:“难道跪久了,就站不起来了吗?鞑子也是血肉之躯,何惧之有?”
杨由基阴着脸说道:“将军,这姓王的这么不知好歹,咱们让他吃点苦头,跟他干一仗,打服帖了,就听话了。”
夏天南摇了摇头:“大战将至,不可能去和友军火并,损耗自己的实力,让鞑子渔翁得利。强扭的瓜不甜,王洪根本无心出战,就算勉强他出兵,到时候出工不出力更坑人,还是走吧。”
等夏天南一行走后,王洪收起了脸上虚伪的笑容,转头对一扇屏风说道:“姓夏的已经走了,两位上使可以出来了。”
两个身穿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走了出来,笑道:“还好我们先到一步,否则王总兵就被这个姓夏的说动了吧?”
王洪摇了摇头:“就算二位不来,我也不会答应出兵。”
“哦,这又是为何?姓夏的开出的条件很优厚啊,我们哥俩在后面听得都动心了。粮草由他想办法,赏银也归他出,派几千骑兵跟着混功劳,稳赚不赔啊!”
王洪咧嘴一笑,回答道:“二位在京里当差,对地方上的事情可能不太清楚。我若答应出兵,手下的兵实实在在得了赏银,那我又能得到什么?姓夏的口口声声说有战功可拿,可是他是主力,我们只是跟着吆喝,又能分润多少战功给我,我才不信他有多大方。再说了,我这个年纪做到天津总兵已经到头了,什么功劳都不如银子实在,安安稳稳呆在静海多好,为什么还要去跟鞑子死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