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州知府衙门里大家争论了半天也没个结果,唯一的军方人员谭争不愿出城作战,谁也拿他没辙,只能不欢而散。临海县城四门紧闭,不准百姓进出,征召民勇上城协助卫所官兵防御,摆出一副严防死守的架势。
第二天,岛津光久带领手下武士来到了临海县城外,并没有直接杀到城下,而是躲得远远的眺望城防的布置。
只见城墙上人头攒动,刀枪林立,显然守军已经做好了应付攻城的准备。临海县是台州府城,城墙也比一般的县城高大许多,高达四丈,护城河宽约两丈。对于没有任何攻城器械的日本武士而言,十几米高的城墙、六七米宽的护城河,简直是不可逾越的存在。
岛津光久盯着城墙,陷入了深思。旁边的心腹武士抱怨道:“主公,这明国的城墙太高大了,比起咱们的鹤丸城也毫不逊色,如果硬攻,恐怕伤亡太大,得不偿失。”
另外的武士也纷纷附和:“是啊,咱们鹿儿岛的勇士擅长正面厮杀,攻城不是强项。若是明军出城接战就好了……”
岛津光久听了他们的对话,心中一动。他对手下吩咐:“去请夏将军的人过来,有要事相商。”琼州营的人一路跟随,名为协助,实为监视,某种程度上也充当了军事顾问的角色,他想听听对方的建议。
负责监视他们的琼州营军官被请了过来。岛津光久恭敬地问:“请问阁下,依您的判断,这县城内的守军是不是不打算出城野战?”
军官眺望了一番城墙上的情形,摇了摇头:“瞧这架势,是打算据城死守了。听说台州一带没有营兵,只有当地卫所军,卫所军是什么货色,我不说你应该也知道,守城还行,出城野战嘛,呵呵,你懂得……”
“明白了。那么,贵部如果攻城,是何种战法?”
军官嘿嘿一笑,心想,咱们琼州营攻城可不是傻不愣登地架起云梯拿人命就用炸药炸开城门,大城就用臼炮轰,轰到你欲仙欲死,不得不出城迎战,不过这些干嘛要告诉你们倭人,而且你们也没这些家伙。
他含糊回答:“通常攻城无非是蚁附而上,拿人命去填,琼州营多了些火器而已,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战法……”
岛津光久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敷衍,显然回答不尽不实,不过人家不打算说,他也不好追问,只是不动声色点了点头:“明白了。我们虽然有两千人左右,但是攻城显然力有不逮,只有另辟蹊径了。”
军官有些好奇,他倒想看看,这些只有一双手一把刀的倭人到底是怎么攻城的。只见岛津光久用日语叽里呱啦和手下说了一大堆,旁边的武士频频点头,然后领命而去,分头布置,可是看了半天,都不见砍伐树木赶制攻城云梯等常规动作,不由心中嘀咕,这是几个意思?什么攻城器械都没有,难不成要用牙齿把城门咬开吗?
城墙上,负责防御的总指挥千户谭争紧张地指挥士兵和民勇搬运檑木、滚石等守城的器械,并且让人架起铁锅烧水,准备应付随时可能到来的攻城。
据探子回报,倭寇昨天已经出现在临海附近,抢掠了不少大户,只是害怕被发现踪迹,探子不敢靠太近,到底对方有多少人也不清楚。根据谭争的经验,倭寇向来不可一世,抢顺手了多半会攻打县城,毕竟江南的府城拥有的财富不是乡下地主老财能够比拟的。
临海知县冯也在城墙之上,因为与谭争的意见不一致,彼此看不顺眼,两人近在咫尺也没什么交流。要不是被知府命令组织本县民勇协助守城,冯才不想和这个怕死的千户一起杵在城墙上。
谭争也不去理会他,自己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要县城不失,自己还是世袭的千户,安安稳稳做自己的土皇帝,才不会和这些只会耍嘴皮子的文官一样冒进,他们追求的是名垂青史,自己只想维持现状,道不同不相为谋。
正午时分,太阳照得城墙上的守军昏昏欲睡时,城外远远出现了一群人影,一路小跑往县城方向而来。有人大声呼喊:“倭寇来了!”
所有人都惊醒了,谭争也趴在墙上往下张望。眼见这些人越来越近,服饰打扮与大明百姓完全不同,头发剃成半月形,上身穿着花布单衣,下身仅着短裤,穿着异常简陋,倒是手中的倭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看上去锋利得很。
以谭争的认识,这些人定然是倭寇无疑了。只是……人数为什么这么少?
他睁大眼睛再三观看,不管怎么数,撑死也就一百多人,这就是近段时间造成整个台州乃至浙江恐慌不已的“倭寇大军”?
不仅谭争看傻了眼,知县冯也是看得一愣一愣的。难不成就这一百多人,出入台州各县如入无人之境,还吓得浙江官员把求援的急报送到了京师?
简直是耻辱!反应过来的冯下了这个结论。台州一共几十万军民,若是被一百多倭寇踩在脚下不敢反抗,简直荒谬至极。临海县被这么一小撮匪类堵在城内不敢出战,先不说会不会被朝廷责罚,以后包括知府、知县在内的大小官员都会成为官场笑柄。
他找到谭争,义正言辞地质问:“谭千户,倭寇只有区区百人,难道你还死守城池不愿出战,眼睁睁看着倭寇屠戮我县子民?”
谭争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也没想到对方就这么点人,居然敢深入江南内陆杀人放火。虽然曾祖父血淋淋的教训告诉他,即使百八十个倭寇,一个千户所也未必打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