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从报捷的奏章下抽出另一份奏章,在手中晃动着,对王承恩说:“知道这份奏章说的什么吗?除了报捷的消息,朱大典单独上了本奏章,为一个名叫夏天南的广东参将请功,并建议尽早确定登莱巡抚人选,以稳定登州”
王承恩奇道:“任命登莱巡抚是应有之义,登州是山东重镇,群龙无首可不行。但是朱大典一个山东巡抚给一个广东参将请功又是为何?”
崇祯将奏章丢回案几上,解释道:“这个广东参将是兵部所调,据称是为了防范东江镇毛文龙旧部从海路驰援李九成、孔有德,召其水师北上,以防万一。”
王承恩仍然不解:“奴婢日夜侍奉皇爷,陪着皇爷批阅奏章,未曾听说东江镇有变,也就是说这个广东参将的水师没有派上用场,用得着单独上奏折为其请功吗?”
崇祯意味深长地说道:“这个广东参将可不简单,他的水师虽然没有拦截到东江镇的战船,可是在登州附近全歼叛军逃窜的船队,孔有德就是这一战失去了踪迹,王子登也是这时被生擒的……”
王承恩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还不止呢!其不仅有水师,还练就陆师,全都手持鸟铳,曾于荒野与叛军对阵,以步军对战马军,丝毫不落下风,李九成就是这一战死在其鸟铳之下。”
王承恩懂了,这个临时调遣的参将在平定叛乱的最后当口立下了极大的功劳,不仅手刃李九成,还在海上全歼其余叛军,难怪朱大典单独为其请功。
“这个朱大典倒是懂得珍惜人才,还知道向皇爷请功、推荐!”
崇祯的关注点却不在这儿,他所有所思地自言自语:“琼州府参将?在那么一个偏远荒凉之地能练就如此强军,这样的人为什么无人上报给朕?”
他来回踱步,过了半响,突然停下问王承恩:“王伴伴,你说,这个广东参将夏天南擅长操练鸟铳兵,可否调到神机营,重振京营雄风?”
神机营是京营三大营之一,是明朝军队中专门掌管火器的特殊部队,开启了世界上火器部队的先河,乃明成祖征交趾时创建,在成祖亲征漠北之战中配合骑兵、步兵发挥了重要作用。不过土木堡之变后,三大营均伤亡惨重,从此一蹶不振,到了明末更是成了勋贵子弟镀金的跳板,毫京营操练起来,恢复太祖、成祖时期的辉煌,成为自己直接掌控的强大武装力量,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人选来担此重任,这事就一直耽搁了。
涉及到京营,王承恩就不敢轻易回答了。一来,京营是皇帝直接控制的,与京营有关的话题都很敏感;二来,如今的京营充斥着混日子、熬资历的勋贵子弟,一个回答不慎就会得罪这些勋贵。他只能避重就轻:“皇爷,你忘记了吗?京营各营的统兵将领都是京城勋贵子弟,平头百姓是没法进入京营的。”
崇祯不以为然:“又没说让这人担任神机营总兵、副将,只是把他调到神机营,协助训练鸟铳兵而已。”
王承恩不敢说是或者不是,他知道崇祯随口问问,并不是真的要听从他的意见,这种敏感的人事安排,没人能帮皇帝做主。作为一个长期陪伴皇帝的太监,他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否则祸从口出。
“皇爷圣明,一切自然由皇爷做主,奴婢可不敢乱说话。”
崇祯想了一会,开口吩咐:“去内阁把温长卿叫来。”长卿是温体仁的字,温长卿就是温体仁。
王承恩应下,到殿外安排一个小太监去内阁传话,然后守在乾清宫门口准备迎接,以示对首辅的尊重。
今日温体仁正好在内阁票拟奏章,一听崇祯召见,放下笔就赶紧来了。
到了乾清宫门口,王承恩迎了上来,热情地招呼:“温相来得好快,万岁爷正在等你呢。”
温体仁悄声问:“敢问公公,今日陛下召我来所谓何事?陛下心情是好是坏?”
这种不涉及秘密的消息,王承恩不介意卖个人情给首辅大人,小声回答:“温相尽管放心,万岁爷刚读了山东来的捷报,心情很好。召您前来,可能是为了抽调一个广东的武将进入神机营的事情……”
温体仁眉毛一挑,广东的武将?莫非就是他……
与捷报一同进京的,还有山东巡按御史谢三宾的一封信,直接由温体仁的门人直接送进了温府,随同信一起来的,还有一万两银子。
信中虽然没有像其他投靠的官员一样自称门生,但是谢三宾信中话里行间极尽奉承之能事,并称山东初定,被琐事缠身,等事情处理完毕后一定登门拜访。信的末尾,“顺便”提到了登莱巡抚之位空缺,对叛乱平定后的局势不利,建议早作定夺,另外还提及了在平叛过程中立下首功的广东参将夏天南,是其未来的乘龙快婿,想留在琼州升任总兵,希望能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
温体仁在崇祯面前以“孤臣”自居,实际上非常热衷拉帮结派,对于投靠的官员来者不拒,以便把控朝政,对抗东林党。但是由于其口碑不佳,投奔的官吏参差不齐,闲职的居多,像谢三宾这样“根正苗红”、前途光明的言官很少,所以温体仁对于谢三宾的靠拢很重视。虽然谢三宾没有明言自称门生,还留有余地,但是以科道言官的身份送上万两银子的贿赂,毫不避讳,其诚意可见一斑,温体仁决定尽全力帮助谢三宾。
他进了乾清宫后,崇祯也不废话,直接问道:“这几份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