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着安民告示,饥民们议论开了。
“看这告示上说的条件挺不错的,一去就能给5两安家费,还给耕牛,前两年还不用纳粮,啧啧,反正在山东活不下去了,不如去琼州讨生活!”
有人却表示了担忧:“咱们祖祖辈辈都在山东,去了广东那边会不会水土不服?听说广东很热,琼州更热,太阳也毒,这地方会不会长不出庄稼来?”
有些见多识广的驳斥道:“这你就想岔了,听官差说琼州全年无冬,雨水充足,庄稼一年三熟,收成很是不错,就是当地的黎人还未开化,不会侍弄庄稼,浪费了这么大片好地方,那边的官府这才想办法来山东拉人。”
一年三熟的消息让所有人都惊叹起来,“我滴个乖乖,一年三熟,要是山东也有这好处,咱们也不用背井离乡了,没耕牛没雨水又如何,再苦再累也能咬牙熬过来……”
“官府还说了,琼州那地方四面环海,没有山贼,海匪也被官兵剿光了,去了之后除了安心种地,啥也不用怕,老老实实纳粮就成,缴粮的标准还特别低,每亩除了两石粮食,其余什么都不用缴,剩下全是自己的,几年下来,就能过上地主一般的日子了!”
这话一出,击中了所有饥民的痛点:没有战乱的环境、不用承担多如牛毛的苛捐杂税、勤劳也能致富,这几乎是封建社会农民最向往的生活了。
经历过两年多战乱的痛苦后,饥民们对一个稳定环境的需求格外迫切,他们要求不高,只要不被战火毁掉家园、失去亲人,能够安安稳稳种地糊口就成,如果还能免掉大部分苛捐杂税,靠着勤俭持家就能步入小康,那简直就是神仙般的日子了。
所有人都无法淡定了,纷纷说道:“真要这么好,不给安家费咱也去!”
有个别人表示了担忧:“人嘴两张皮,官字两张口,现在说得好听,谁知道去了琼州是不是这么回事?如果到头来是骗咱们的怎么办?”
大部分人都怼他:“现在咱们已经活不下去了,家没了、田亩抛荒了,不是官府施粥,早就饿死在半路上了,就算官府说话有水分,难道去了琼州还能比眼下更差?”
“就是,你怕这怕那,留在登州好了,官府的粥棚可不会一直开下去,到时候要么饿死,要么就做叫花子吧!”
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让饥民们忽略了一切困难和障碍,九成的人都下定决心南下琼州讨生活,他们现在关心的就是什么时候出发。
好在官府没让他们等太久。两天后,就有官差沿着大街小巷敲锣打鼓喊话,让所有愿意去琼州的饥民到城南城隍庙“登记”,然后就可以登船了。
听到这消息,饥民们从四面八方涌向了城隍庙,把诺大的寺庙围得水泄不通。
琼州营临时征用了城隍庙,作为登记和初步筛选饥民的“办公地点”。并不是所有的饥民都能立刻登船前往临高的,身患重病的必须留下医治,否则性命难保。此去临高旅途遥远,船舱内又闷热不通风,身体健康的人都憋的难受,又何况是病人?多半会死在船上。而且有些病是会传染的,密闭的空间内正是传染病散播的最佳场所,总不能花费了大量人力物力,最后运些死人回去。
登州本地的官吏和衙役被朱大典派来协助琼州营做事。十几张八仙桌拼在一起,一字排开,十几个书办坐在桌后,执笔记录前来报名的饥民信息,旁边还有几个郎中负责甄别病患。琼州营士兵手执步枪,负责维持秩序。
因为对琼州之行抱有很高的期望,加上对官府的天然畏惧,饥民人数虽多,可是在刺刀的监视下倒也秩序井然,排成长长的队伍依次登记。
朱金虎站在长长的队伍中,慢慢向前挪动。此时的太阳有点毒,朱金虎本就有些伤风感冒,被太阳一晒,头晕脑胀,感觉随时会跌倒。
和别的拖家带口的饥民不同,他只有孤零零一个人,早在一年前,他全家都被叛军屠了个干净。准确的说,整个村子就只有他在村外的山坡上放牛而躲过一劫,全村几百口人都被洗劫的叛军全部杀光,一个活口不剩。
经历了这场大变后,朱金虎从一个懵懂少年,变得性格坚毅起来。一年多来,为了在艰难的环境下独自生存下来,他曾翻过死人堆,只为寻找能够充饥的口粮;也曾刺死过受伤落单的叛军士兵,一定程度上也算为父母报了仇。因为融不进其他以村落、宗族为纽带的饥民群,他只能像一条孤独的野狼一样挣扎,几次差点饿死在荒郊野外,最艰难的时候还想过吃死人肉,不过他命大,这么摸爬滚打的也熬过来了。
现在朱金虎终于看见了生命中的曙光:官府要招纳饥民去广东的琼州府垦荒,条件还非常优厚。和别人担心受骗上当不一样,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自己只有贱命一条,呆在山东的话,走投无路,早晚也是死路一条,不如去琼州府试试运气。
排了很久的队,终于轮到了他。他满怀希望的回答着书办的问题,看着书办的毛笔在纸上刷刷刷写着他看不懂的字。
“姓名、籍贯、年纪?”
“朱……朱金虎,莱州府即……即墨人,十九……九岁。”
奋笔疾书的书办抬头看了他一眼,诧异地说了句:“结巴?”
朱金虎满脸通红,他一紧张就有些口吃,这是他的一大心病。心里不由得担心起来,招纳种地的人,总不会因为结巴不要他了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