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好身手!”见张信出槊之精准,身法之飘忽,孟威震只觉得心折不已。自从自己武功大成以来,便纵横甘凉数年罕逢对手。因此孟威震常常自负,若论江湖比武,小巧功夫,自己虽然多有不如;可若论及沙场争锋,战阵相较,自己也决不至于输给旁人!可如今看张信于千军阵中杀进杀出,方才信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听到孟威震赞扬,张信只是勉强笑笑,并未回答。刚刚精神高度集中,只觉浑身上下血液简直要沸腾起来,神情亢奋,只觉得有使不完的力气;可如今稍一歇息,却觉得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
孟威震见张信脸色苍白,正是失血过多的征兆,心下了然。纵使人武功再高,也终究是血肉之躯,难免受伤。忙叫过一边侍立的亲卫搬了个木墩先让张信坐下,又让人从哨卡中取了一块干净的棉布,打了一盆热水,亲自用棉布沾着热水一点一点给张信上身擦拭干净。刚刚张信身上满是血污,尚看不清楚,如今却见胸口单单尺许长的伤口就有数道,一道道入肉足有寸许,皮肉翻出甚是可怖。至于其余小伤更是数不胜数,不少还在泊泊的流着血。
幸好这帮厮杀汉虽然治不了什么头疼脑热,可是对于刀枪剑疮,跌打损伤个个都是行家里手。孟威震找了一条丈来长的白布,一圈一圈紧紧的给张信上身裹住止血,又递过去一只水囊示意:“来一口。”
张信苍白的脸笑笑,接过来就是一大口,虽然早有预料,但还是被浓烈的酒气呛的咳嗽了一声,“好酒!”
在场众人心照不宣,无论是燕支山还是陇右军,寻常军汉哪有条件请郎中用药?治伤的唯一办法就是灌酒,灌烈酒!若是挺过来了,自然算你造化;若是挺不过来,起码死了也不痛苦。
张信本就嗜酒,如今虽身上伤重,但美酒于前,眼睛都亮了三分。鲸吞豪饮,大口大口的灌着烈酒。顷刻间,原本满满当当的一个羊皮酒囊就干瘪下去。
孟威震平生最佩服能打能喝的豪爽汉子,先是见到张信千军阵中来去自如,又是见着足以让寻常人醉死的烈酒进了张信肚皮,只是让他苍白的脸色变得红晕,但目光清利,浑没有旁人熏熏然之感。见当世竟有如此英雄,心里佩服的五体投地。抱拳道,“燕支山,孟威震。兄弟,我瞧着痴长你几岁,若不嫌弃,唤我一声三哥即可。”
张信刚刚还累的说不出话,如今一大囊酒下肚,登时觉得多了几分生气。撇下酒囊抱拳道:“陇右,张不移,见过孟三哥!”
听得张信这么说,孟威震把住张信双手,哈哈大笑:“兄弟,今日能遇见这般英雄汉子,实在是让人足慰平生!哎,若非这些突厥狗子捣蛋,老子非得跟兄弟喝上个三天三夜不可!”
张信也笑道:“这有何难?待得这帮突厥狗子滚远了,兄弟舍命陪君子,陪着三哥醉死了又何妨!”
两人相视一眼,纵声欢笑。只觉得人生遇见一知己,这千骑压城,险恶时局,竟全然不在重要。
正当两人相对大笑间,忽一斥候半跪道:“三爷,外头的突厥狗子又有动作了。”
“走,兄弟随我瞧瞧鞑子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孟威震一手拉住张信的袖子上了角楼,极目远眺,虽见突厥阵中影影绰绰看不十分真切,却依稀能见到从骑阵中分出了好几队人马到道旁的小树林里伐木造械。
孟威震跟张信一见之下均心中沉重,心下均想这突厥千夫长还真是个难缠角色。其实俩人最希望的就是他顾惜性命狠冲狠打,这样猛则猛矣,可以骑兵对鹿角,急切间绝难攻破。况且若是突厥人玩命,俩人有信心凭着鹿角折损他三成人马,而从古至今,鲜有阵亡三成而不溃之军。可如今这千夫长却令人伐木以造器械,这看似耗费时间,可一旦器械造好,鹿角虽然尖利,却再也不是什么天险,彼时肉搏而战,突厥人势大,自己恐怕万难抵挡。
俩人下了角楼,俱都面色沉重。良久,还是张信先展颜道:“三哥,如今这哨卡万万守不住了,不如留下点人马断后,其余人马趁机进山。死一半人,总比全死了好。”
“不错.......”孟威震喃喃道:“毒蛇噬掌,壮士断腕。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
听到孟威震自语,张信微微颔首,对着不远处的张曦招招手。趁着张曦还有几步才到,先对孟威震道:“三哥,这是我家小兄弟。那跟着他的三人分别是我们东家,管家跟账房先生。临出塞时,我答应过别人要护得他们周全,如今........只好拜托三哥了。”
孟威震一惊,“兄弟,你要留下?”
张信一笑,“难不成我出个难题还让别人顶缸?”
孟威震点头,也不多说,“明白了。”又对旁边一个青年侍卫道:“孟虎,听清了罢?带着你的人送他们去丙字大寨。”说罢又对张信笑笑,“我也陪你留下。燕支山几万兄弟都看着呢,事到临头三爷总不能让别人给他断后?”
张曦过来虽然不清楚情况,但见几人神色话语却也猜到了七八分,惊道:“信哥.......你.......你又要留下断后?”
张信笑笑不答,却伸手摸了摸张曦的头发,“我既然留下,自然有几分把握。只是........向方兄保证过的事情,却无法亲自完成了。我既然叫张信,那自然是要行必果,言必信。答应了别人就一定要做到。阿曦......不要让我失信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