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信站在帐篷门口,名为站岗,实则眼睛微闭,不停调整着浑身肌肉微微颤动,这正是八极桩功中的沉坠劲,配合虎豹雷音有着锻炼全身肌肉脏腑的奇异功效。
虽然张信已经站了颇久,但是并不觉得疲惫,反而越站越觉得神采奕奕。这正是功夫登堂入室的表现,只有越练越精神,越练越舒服,才表示练得对了,若是越练越疲累,越练越萎靡,那才是连错了。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或许是因为之前张信也是定边军中的“小名人”,每有军士路过张义的大帐总会好奇的打量下沉着入定的张信,但碍于军规,并无人上前搭话。
或许是因为站前压抑的气氛,申时刚过,军营的军士们就早早回营了。原本喧嚣的军营一下子安静下来,这时张义撩开门帘,“阿信,进来。”
张信应声走入帐篷的时候,张义正在用麻绳把一捆捆横七竖八散落在桌子上的竹简捆好。张信见状把手里的长矛重新插到一旁的兵器架上,上前帮张义整理起竹简来。张义抬头看了张信一眼,也不多说。两人协作之下速度果然快了不少,不一会整张桌子上的竹简都被清理了干净。
张义把屏风后的铜盆拉了出来,用羊皮水囊往里倒了小半盆水,道“赶紧洗洗,今天早点睡。”张信“哦”了一声开始麻利的舀水洗漱。
两人依次洗漱完毕后分别脱去盔甲,各自钻到屏风后的被窝里。
张义用灯钳慢慢的把灯芯掐灭,帐篷里立刻黑了下来。
张义就着稀疏的月光看着张信把头上插的簪子拔出来,一头少年人特有的乌黑发亮的头发立刻披散而下。
“阿信,等这仗打完了你就回家种地吧。”张义突然蹦出一句来。
“嗯?”张信一边用手扑散着头发一边诧异道:“哥,咋突然说起这个了?”
张义苦笑了一下,“刀剑不长眼睛,谁也没个前后眼。咱老张家就剩下咱俩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世就剩下哥孤零零的一个人了。你让哥咋活。”
“对啊,”张信咧开嘴笑道,“咱老张家就剩下咱俩了,所以就要在一起啊,不然死了连个收尸的都没有,想想就觉得孤单啊。”
张义听着张信用他的话来反驳他,怔怔的呆了半响,狠狠的把被子盖上,气道:“管你个兔崽子死活,睡觉!”
黑暗里张信无声的笑笑,翻身躺到被窝里。五月的天还是蛮热的,麻布被子虽然挺薄的,但是一躺下没一会就是一身汗。张信感到浑身湿漉漉的,一时半会也睡不着,悄声道:“哥,你睡了没?”
黑暗中传来张义闷声闷气的声音,“没有。你又咋了?”
“哥,我刚刚听外头的兄弟说,明天咱们不太好挨。”
张义用鼻音“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哥,你给我仔细说说呗,咱为啥要跟吐蕃干架啊?明天又为啥难挨啊?给我说说呗,要不我死了也是个糊涂鬼。”
张义听到张信说了个“死”字,立刻面色不渝。但是想想还是没有发作。
黑暗中张义沉默了一会,兴许是天太热让张义也没有困意,又或许是张信激起了他聊天的yù_wàng,“凉州这个地方用兵书上的说法叫‘四战之地’,是我朝扼守河西与西域的咽喉要道。是我们防御吐蕃的要塞,也是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正因为有了凉州的存在,吐蕃虽然有了大非川的胜利却无法前进一步,也正因为凉州的存在,我朝才能从丝绸之路上每年获利上亿铢。吐蕃历来吧凉州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自太宗皇帝以来,吐蕃对我凉州的袭扰就从未间断过。”
黑暗中的张义停顿了下继续道:“太宗皇帝时,我朝猛将如云,吐蕃不过疥癞之患。然而到了高宗皇帝时,吐蕃出了一位不世名将,论钦陵。咸亨元年,论钦陵在大非川击败了我朝名将薛仁贵之后,我朝不得不对吐蕃采取守势。而吐蕃垂涎于丝绸之路的收益,几乎每年都会来大规模进犯凉州。今年,论钦陵亲率十二万大军又来犯我凉州。本来凉州城尚有陇右道行军大总管范璁率陇右道卫军十万镇守,但是十天前吐谷浑遣使来求援说弓月部进犯吐谷浑,于是范将军把凉州主力带走去救援弓月部,却没想到论钦陵突然出现在凉州城下。”
“凉州城现在虽然空虚,但是守城器械却是不缺,而且尚有十万人驻守,只要能坚守十天,范将军就能回援凉州,所以说,我们留给论钦陵攻城的时间只有十天。论钦陵来的突然,又不得不用五天时间来打造攻城器械,五天前才开始猛攻凉州。吐蕃上来之后就全力猛攻西南北三门,独留东门不攻,这正是兵法中‘围三阙一’之伎。第六天吐蕃攻势虽猛,但凉州刺史崔翰虽是文人,但久居凉州,也算是懂得武事。吐蕃当日伤亡过万却连城头都没上去。第七天吐蕃出动了论钦陵的亲卫黑衫军。军报上说黑衫军从日出到日落,一天时间十七次登上城头,我府卫伤亡近两万,西城告急的文书几乎每刻种都要给刺史府发一次。刺史大人只能从我们东城调兵支援。可是……”
说道这里,张义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懑与无奈,“刺史大人以为吐蕃既然用的是‘围三阙一’的战术,那么就绝对不会进攻东城,所以今天下午就下令,抽调走了东城八个军的六个,只留下咱们定边军跟顺义军守城。”
听到这里,张信不明白张义的无奈是从哪里来的,不由插嘴道:“哥,我觉得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