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过桥以后即停了下来,饶知襄王荒唐,李明微下轿以后也还是吃了一惊,不由眉目深敛,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
“李姑娘,”常有邻赔笑着上前,“咱们就送到这里了,王爷在前头等着姑娘。”
“有劳。”一路冷淡的姑娘竟勾唇一笑,清浅的若有若无,就是这么一丝笑意,常有邻给笑愣了半晌,眼看着她素衣青裙走入桃林之中,宛然如画,不,比那画上的美人儿还好看,画上的美人儿哪有她鲜活?常有邻但觉她做什么都可以被原谅了,莫说一路慢怠,就是拿鞭子抽他他都乐意……
“呸!没羞没臊的老阉狗!那也是你能惦记的人!”回过神儿来他狠狠给了自己两个嘴巴子,只觉想想都是对她的亵渎。打完了才想起身后还有人,回头看几个小子憋笑的模样,狠狠一瞪,喝道:“笑什么笑!该滚哪儿滚哪儿!麻利儿的!”
却说那一边李明微进得桃林,越往里走,桃花越盛,约莫百来步的距离,便见一八角凉亭,四周悬着青纱幔。风起花落,纱飘幔舞,阵阵酒香从亭中传出,与花香浑然一体,确然好情,好景。
“明微,你来了!”一个碧袍青年至亭中走出,面上带了几分惊喜之色,快步迎上前来,正是襄郡王付琰,当今皇帝堂兄,已故的庄亲王王妃的小儿子。现今袭了庄亲王爵位的是他一母同胞的长兄齐睿,深得皇帝宠信,襄郡王也便跟着水涨船高,虽是个游手好闲的主儿,却无人不给他两分薄面。
“王爷万安。”眼见他越走越近,李明微退后一步,福身行礼,略嫌刻意的与他保持了一段距离。
襄郡王脚步一滞,笑意尴尬凝在嘴角,却立刻释然,伸手虚扶她起身,言语间抑不住的温和热络:“不必多礼,来,快快进来,我从皇上那里讨了两坛好酒,难得今日风和日丽,你我久未谋面,小酌几杯,叙叙旧。”说着引她上前。
李明微顿了一下,滞步未前。
“怎么了?”襄郡王回眸看她,说话间又返了回来。
李明微屈膝一褔,抬眸看他:“敢问王爷,小格格可在亭中?”
襄郡王笑道:“你我对饮,要她来做甚?”
李明微抿嘴不言,那厢襄郡王浑然不觉,就手便来扯她衣袖,李明微扯了一下竟没脱开,面色一变,愤而拂袖,冷声道:“王爷自重!”
襄郡王一愣,他实是不拘小节的人,虽行止逾矩,却并非有意而为。因对于李明微突然发火有些不解其意,但观她虽面冷如冰,却因怒意双颊微红,眉尖若蹙,端是一副粉面含嗔的模样,不觉心神意荡,一时竟有些痴了。
李明微看在眼里,压制住胸中怒意慢慢道:“我本无路可走,仰王爷仁义,方来投身王府,谋一生路。幸得王爷垂爱,聘为西席。然恕我直言,王爷既以西席之名请我入府,可能以师礼待我?若则不能,纵明微走投无路流落街头亦不敢受,但请即刻拜别!”
话里话外,字字锥心,既将心思剖白,又将辛酸苦楚尽数诉与,使得襄郡王恍然回神,既倍感受挫,又心生怜惜。少不得自我警示两句不可趁人之威,寒了可人儿的心,因忙道:“是我逾礼了,你莫恼,莫恼。你说的是,合该照规矩来,我这便叫怡宁来拜见。”说罢即吩咐人去请宁格格到绛园,又对李明微道:“先去你的居处看看罢。”
说罢引她往前,不过百来步,即见临水一方小小的院落。院上挂着一块题了“绛园”二字的匾额,其间不过小小三间正房,胜在白墙青瓦,清新别致,更兼推窗可闻花香鸟语,妙趣横生。
进得房中,俱已布置整齐,一间起居,一间会客,一间书房,略置几件古董珍玩,名人字画,倒也很是简洁雅致。
二人前后走了一遭,便有人禀小格格到了,襄郡王遂引李明微前厅相见。
小格格怡宁是襄郡王已故的侧福晋魏佳氏之女,亦襄郡王长女,年方七岁,许是幼年丧母的缘故,很是乖巧。
一时敬茶拜师,李明微做了几句寄语,便算礼成。
襄郡王又命人置下酒席,好歹与李明微同饮一场,但因怡宁格格在场,所言俱在她二人之间,到底不大痛快。
其后再欲寻机与李明微亲近,每每也只得借查看怡宁课业之故。如是过了三五天,便有些百爪挠心隔靴搔痒之感,正想了个办法支走怡宁,下人却禀:“正白旗护军参领蒙大人求见。”
“富察家的老三?”襄郡王心里打了个转,纳闷儿不已,“他来做什么?”
他一向是个混迹风月的主儿,酒肉朋友倒也不少,但与蒙立那等上进有为之流,却从无来往。
来人道:“说是请见府里新聘的女先生,请王爷行个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