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慈面色不变,飞快打开暗格取了医药箱,用牙咬着绷带绑扎手臂上端,撕开衣袖,用薄薄银刀挖出箭头,挤出已经沾毒变色的血液……
动作利落,毫不犹豫。
乐恕收敛心神,帮沐慈做处理,然后俯身,想用嘴帮沐慈吸掉毒血。
沐慈躲开,难得正色疾言:“毒性未知,我不需要无意义牺牲,你中毒只能添乱。”
乐恕知道自己想减轻罪责的心思被看透,不再意气用事,只帮沐慈挤血,并张开身体,做出母鸡般的保护姿态。
他再次恼恨书生无用,关键只能拖后腿,之前是沧羽……现在……
“不会再有箭射入。”沐慈语气回归了风雨后的平静,是对锦衣卫赋予最大信任。
……
乐镜本骑马随侍在外,因刺客杀伤百姓制造混乱,他稍微耽搁了一下,才在锦衣卫拼死护送下进马车。
马车内是带有不详腥气的血味,乐镜见是沐慈受伤,目中惊愕一闪而逝,重归沉静,迅速接过医治任务。
要说沐慈运气不错,乐镜医毒双通,若真要比一比,玩毒还更好。乐镜也不用尝毒,只闻一闻,便知是混合的烈性蛇毒。
自古刺杀一事,讲究立竿见影,若是用毒,最好见血封喉。好在沐慈反应快,并没有让毒素扩散太多。
乐镜从随身药袋取了自己的特效解□□,用生理盐水融开,让沐慈外敷兼内服。
沐慈舌根发麻,没有挑剔,艰难咽下药汁。
……
不论是隔开肌肉挖出箭头,还是淋酒精的剧痛,沐慈都平静到可怕,连眉毛都没皱上一皱。似历经骤雨狂风,些许小风浪,便不能撼动他的心湖。
只有全身肌肉因剧痛而紧绷,才泄露他正经受煎熬。
乐镜心中唯有敬服。
他作为看惯生死的医者,他自问面对生死,也无法这般从容不迫,目光坦然。
必须承认——强大到成神的人,容易产生一种魔性吸引力,让人敬服、着迷。
若说从前,乐镜为新医术才为仆为奴,被赐姓。现在……强者只敬服更强者,从这一刻起,乐镜真正认定楚王,奉他为主。
因为楚王有资格,站在最顶峰,被所有人仰望;值得让任何人,忠诚追随。
……
沐慈听得所有声音消失,便知锦衣卫不负所望,控制了局势。
果然,沧羽掀开车帘回报,见着沐慈半身染血,脸色青紫,一看就中毒不清。他惊得忘记自己想说什么,下意识看了乐恕一眼。
——本该是乐恕保护楚王,这是……乐恕失职?
后果会如何?
沐慈忍着万千钢针穿刺的毒性腐蚀肌体的痛楚,艰难问:“百姓伤亡如何?”
沧羽收敛心神,道:“刺客为制造混乱,杀伤了许多百姓,因多为毒箭……我们只能尽力救治善后。”
乐镜取出所有解药:“挤血,喂药!”
沧羽接过,出去安排。
乐镜忽觉空气凝滞,呼吸不畅。直觉看向压力的来源——沐慈!
他发现沐慈如无底黑渊的双目中,一抹厉光一闪而逝……但很快重归绝对平静,目中再无一丝波澜,不祥地静默着。
“爷,处理及时,不会致命!”乐镜知道沐慈不是担心自己性命,便扶住沐慈,语气沉缓有力地安抚,“您放松,不要让毒气入侵心脉。外头有锦衣卫,会尽力的。”
沧羽分发药物后,回来复命。
沐慈视线模糊,只道:“一致对外!追查到底,不及无辜。”
沧羽点头,下意识看向乐恕。
乐恕不再微笑,用棉巾擦拭沐慈额上冷汗,已然对自己的处境不再动容。
生与死,罪与罚,该怎样……就怎样吧。
沐慈吩咐:“通知阿兄,若有万一……”
乐镜铿锵道:“不会有万一!爷,我不许阎王收的人,谁也收不走。”
沐慈直觉最灵敏,便知乐镜可以被信赖了,彻底放松下来,理智溃散,才任由全身战栗,思念占据头脑,他艰难道:“告诉子韧……我……爱他……”
最后一丝念想说出,意识涣散,才让自己彻底陷入黑暗……
“您亲自去告诉他!”乐镜沉声应道,然后看着陷入昏迷中,依然不将痛苦浮在脸上的沐慈。
乐镜的眉头才慢慢紧拧……
乐恕双目圆睁,虽没有眼泪,可眼底早已泥泞不堪,抖着声音惊惧问:“爷……真没事么?”
微生疏也掀了车帘看过来,数双眼睛齐刷刷询问乐镜。
乐镜琉璃色的眼,目光凝重看着大家,如有实质的重量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才道:“我不知道,爷的身体底子太差,能不能熬过去,得看他的意志力。”
沧羽的手死死握紧剑柄……唯一射入追星车,伤了楚王的那支毒箭,是他没有及时拦截,漏进去的。
……
楚王在闹市遇刺,中毒昏迷,生死不明的消息,很快传遍各处,犹如十二级地震,震得人人惊惶。
牟渔和沐若松急行军,跑死好几匹马,一个多时辰的路程愣被他们缩减为半个时辰,在夜幕降临之时赶回楚王府。
两人满身风尘,旋风般刮进长乐居,似没见到跪在门口的几个人,只进屋见了沐慈。
沐慈昏迷不醒,脸唇发紫,满身冷汗,口鼻渗血,抽搐不止,小小的一个人蜷缩着身体对抗痛苦,呼吸也困难,似离水的鱼儿般胸口翕动……
沐若松当场眼泪就下来了,恨不能以身代受,直接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