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
天授帝盯着儿子的脸,沉吟了许久,才道:“月满则缺,水满则溢,一个人太完美了,容易遭天嫉妒……吾儿取字若缺,‘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吾儿既然已经有缺,不再完美,必定不会再遭忌有灾劫,将来定然长命无疆,受天之庆!”
古人都迷信,认为一个人表现太好太优秀,容易遭老天爷惦记。而且天授帝恰恰有过一个完美无缺的大哥,沐春正是倒在了“完美”上。
沐慈透过九旒冕的水晶珠帘,神色淡漠地看向面前这个苍老消瘦却精神亢奋的皇帝,他现在并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只是一个普通的疼爱孩子的老人,一个父亲,希望给自己的儿子天底下最好的一切而已。
若缺。
也只有为人父母,才会希望自家儿女哪怕缺点多一点,也要平安百岁的。
沐慈心里涌出一点柔软的情绪。
……
他点点头:“这字取得好。”又声色和缓问,“若我没拒绝,您心里准备给我取何字?”
天授帝张张嘴,最后却只是一摇头,沉默不语。
天授帝又带小儿子离开太庙,仍然是宣仪卫开路,御车大张旗鼓又从皇宫正门南德门的大门进入。
天授帝命掀开纱帘,道:“慈儿,你很少出来,今天就叫你看看我天京城风物。”
沐慈只是随意看着四周繁华风景。
天授帝早唱熟了独角戏,一个人愉快地说:“御车舒服吧?父皇已命人给你做了一架马车,名为追星,宽宽大大的,还让能工巧匠设计了避震,铺垫地厚厚的,坐着最是舒服。对了,还有放点心茶水的暗格,九郎还想要什么?”
沐慈淡淡回答:“要四个轮子。”
“就是四个轮子。”呃,这是回应了?
好意被接受,天授帝就觉得高兴。脸上装个端肃帝王表情,暗搓搓滴伸出爪子,抓到了小儿子柔软的小手,握在掌心里,又问:“还有吗?都说给父皇听,父皇给你做。”
沐慈道:“也别太大,不好上街,会扰民。”
“好……还有吗?”
“少雕花。”沐慈道,并不去看天授帝努力憋住笑意的一张扭曲的褶子脸,将目光平静地转向外头。
天授帝故意撩儿子说话,见儿子不与他见外了,提出种种要求。喜得一叠声说好……
一路有许多勋贵官员和家眷驾马车在一旁避架,他们不如临安大长公主那么有面子,都不敢坐马车上,都立在道路两边弯腰行礼。
天授帝道:“过三天是拜月节,钦天监推测有难得一见的‘三月映辉’盛景;宫中饮宴,你来参加吗?”
“看情况。”沐慈道。因这星球三个卫星,历法是太阳历,并不以月亮为准,所以这边不是初一月缺十五月圆,得靠钦天监换算。
三月映辉的确是盛景,明月隐月俱圆的时候一年有好几次,但隐月露脸的日子屈指可数。三月俱圆更少,要隔上好几年才有一次,今年推算出在八月。
大幸很重视这个拜月节,当做正旦,冬至日那样的大型节日,庆祝三天。
“父皇想让你来念祭文,一并贺你冠礼成人。”天授帝抓着儿子的手不放,“你也该正式见一见大家。”又追了一句,“没逼你上位的意思。”
“你看着办。”沐慈道。
天授帝道:“那到时,你和父皇一同出席?”
沐慈点头:“但别叫我应付乱七八糟的人,我不喜欢浪费时间还没个清静,会翻脸的。”
“好好好……”
因为白天的天气还比较炎热,黄昏的时候也不凉快,皇帝御车是夏款,半敞篷的,上面加个圆盖,厚重的帘子打了起来。风撩动薄薄纱帘,隐约能看到皇帝威严的脸,以及坐在他身旁,头戴小冕旒的一个神色淡然的俊美少年。
结合宫中诸多流言,不难猜出这少年的身份。
长乐王果然很受宠。
沐慈从冕旒的珠帘下,看到了这些人眼中羡慕嫉妒恨的各种情绪。他淡淡扫一眼旁边还在傻乐的蠢皇帝。
这么招摇,他想干嘛?
进了宫,南德门正中两扇大门在背后紧紧地再次关闭,阻隔了诸多暗暗探究的视线。
……
御车在宫内缓慢行进。
沐慈看着被天授帝握在掌心里的手,垂下眼帘,缓声问出之前的问题:“您先前准备给我取何字?”
天授帝的手紧了一下。
“我也不能知道吗?”沐慈淡淡问。
天授帝沉默许久,久到沐慈以为没有答案的时候,天授帝吐出胸中一口浊气,道:“父皇不是为哄你。”
“嗯。”
“本打算取字‘拙全’。”
“‘拙全’?有什么意义?”
天授帝又是一阵沉默,抓着沐慈的手在掌心里摩挲,良久才道:“那是你皇伯父给我取的字,笨拙一点,保全自己。”也是沐春当年的一种矛盾,明知道笨拙才能保全,偏心里放不下这个国这个家,以至于横死。
沐慈抬眼,看着天授帝,平和安宁。
天授帝心情放松,也没什么不好说的:“父皇没用这个字,但心里一直认‘拙全’二字。”天授帝抓住儿子的双手笼在掌心,认真看着儿子,“你看着淡漠,其实性子尖锐冷硬。将来若执政,只怕太过严苛,甚至有伤天和……父皇害怕……”
沐慈用黑白分明,清澈通透的眼睛看着天授帝。
天授帝爱怜地摸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