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不到十二平米的候问室内挤了四个人,小李负责盘问并填写《继续盘问登记表》,老吴负责抽烟,盛晴负责旁听,年轻人负责发呆。
“姓名!”见年轻人没任何反应,小李陡然提高了音量。
年轻人身体一震,双手抱头,身体微颤,过了好一会儿,才用喃喃自语般的音量回答:“想不,起来……”
小李和老吴对望一眼,经验告诉他们一个拼命掩饰自己身份的嫌犯,身上往往背着“大事儿”。
“年龄。”小李继续盘问。
“……想不起来。”袖子、虚汗和尘土让年轻人已经惨不忍睹的脸色更加糟糕。
“性别。”小李挑了挑眉毛,“这个能想起来么?”
年轻人抬起头,嘴唇嚅动,似乎想要辩解些什么,可最后只吐出了一个字:“男。”
“总算还有知道的。”小李转头跟老吴和盛晴吐了个槽,“那家庭住址,工作单位呢?”
摇头。
“知道为什么带你来这嘛?”老吴吸了口烟开口了。
茫然摇头。
“身上的血是哪里来的?”老吴将烟摁灭,厉声道,“你以为不说就没人知道你干的事情!现在,在这里,以这样的形式跟你谈,是给你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
“整个园区都有监控覆盖。”小李接口,“我劝你不要有侥幸心理。”
年轻人一脸痛苦,摇头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我连自己是谁想不起来……”
“呵呵呵,玩儿失忆?”小李面露讥色,“兄弟大概不知道吧,进来这里的,十个里有九个都来这一手,我说咱能整点儿新鲜的不。”
“我真的是忘记了啊!”年轻人呜咽着,几乎哭了出来。
小李又提了几个问题,答案全都是想不起来、忘记了……
侯问室安静了下来,只有空气穿过老吴用嘴唇裹挟烟蒂时所发出的滋滋声。
年轻人趴在审问椅的横栏上一言不发,像条等待料理的鱼生。
几番明灭之后,老吴掐灭了手上的第二支烟,站起身,“给你半个小时,希望半个小时后你能想起些什么。”
……
侯问室外,一直保持沉默的盛晴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吴队,您觉得是这个人么?”
老吴摸出打火机,点燃了今天的第三支烟,深吸一口缓缓道:“不确定,虽然嫌犯体型以及出现的时间和地点都有重大嫌疑,但是,他身上缺少那股戾气。”
“戾气?”盛晴知道这个词儿,却不大能准确理解其中含义。
“两个月,作案八起,受害者不仅财物被抢,而且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最严重的身中十七刀,已经在医院昏迷一个多月,到现在也没有任何苏醒迹象。”老吴眉头紧锁,作为刑警队长他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这不是简单的抢劫案,犯人不是单纯求财,杀伤受害者对他来说已经变成了一种享受。如此丧心病狂的家伙不管如何伪装,那种漠视生命的态度和残暴冷酷的神态总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盛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可惜咱们手头的资料太少,罪犯始终带着头套,不管现场还是受害者都没能提供出哪怕是一根头发这样价值的情报。更离谱的是,明明都是高清数字摄像头,可几个监控视频中,罪犯的身形始终是一团模糊,无一例外。”
“是啊,可条件再困难咱们也得争取尽快破案,任其发展下去群众是会产生恐慌情绪的,到时后果就不堪设想了。”老吴面色沉重,“要尽快确认里面那个是不是连环抢劫伤害案的凶手,我们的时间不多,原则上最多扣留对方四十八小时。我先去向所长汇报案情,你们在监视器里观察他独处时的表现,一个小时后带嫌疑人去医院抽血化验。”
“是!”盛晴和小李一齐应道。
……
江浦二院是松龄路派出所定点合作单位,民警们每年的体检和嫌犯们的验血都是在这里完成的。
年轻人耷拉着脑袋坐在长椅上,一动不动,似乎他的精气神也随刚才那三管血液一并被抽走了。
盛晴站在他旁边保持着高度警觉,数米开外的小李正在一位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医生攀谈,看情形二人似乎相当熟稔。
“潘姐,这个活儿特别急,麻烦您多关照关照。”小李的表情近乎谄媚。
回答是从鼻子哼出的一个“嗯”字,被唤做潘姐的女医生嘴不张眼不抬,麻利的往一支支样本试管上贴着标签。
感觉到潘姐的情绪似乎与平日不太一样,小李笑容更加谄媚了,“潘姐,最近案子多,您多受累啦,等忙完这一阵,一定请您吃饭,嘿嘿嘿。”
“请我就免了。”潘姐终于停下手,抬眼看了看小李,“有时间你请小菲吃顿饭吧。”
小李脸色微变,心说不好,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呐,当下脑筋急转,想要找个借口搪塞一下。
可惜潘姐没给小李任何机会,接着说道,“当初可是你求我,让我给你介绍女朋友的,小菲是我闺蜜的女儿,知根知底,名牌大学毕业,要相貌有相貌,要人品有人品,我是看你不错才给你们撮合一下。”
“是是是。”小李此时哪敢辩解,只管点头。
潘姐眉间气势渐盛,“之前咱们有约定,不管合适不合适,两人见面后你得做到三件事,第一,主动要对方联系方式;第二,主动送对方回家;第三,主动约对方出来吃一次饭。你说,这三条你哪条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