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仿佛崩塌了天似的,铺天盖地地从漆黑的夜空中崩陷而下,密密麻麻地砸在萧条河道下方的杂草灌丛中。
黑夜浸透整片石头铺成的河道,大片杂草随着风雨摇拽,弱小而悲凉。漆黑无光的河道坝口,借着微弱的光线依稀看见两个人影在对峙。
高耸的铁丝网下方暴涨的急流犹如巨蟒般奔腾咆哮,震耳欲聋,倾注而下。
陈忱捂着伤口站在无人的灌丛旁,他的眸仿佛是淬了冰的冷刃,沉郁而冰冷。伤口之中的血渗出衣服,经历雨水冲刷,暗红色的水线沿着被雨水浸泡得沉重又严寒的黑裤一路蜿蜒而下,渐渐消失在了肮脏的土地里。
这个坏掉的世界其实很阴暗。
在看不见的角落里,潜形匿影的怪物偷偷地伸出爪牙,他们的食物是人类滚动鲜热的血液,散发着体温的躯体,胸前之内的内脏。
他们强大而充满杀戮欲i望,渐渐地,会褪去人类的理智,被本能指使。
好饿。
想要撕碎任何东西。
只有那温热的血液才能填满无法满足的yù_wàng。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无辜的人死去。
那些人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被扭断了头颅,挖空身体里的内脏,睁着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子被一点一点的撕开,吃掉。
刚开始的陈忱也会抑制不住那股强大的欲i望,他在那个雨夜里早已死去。
变成了一个怪物。
眼前的张小隼就是那时候的他。
“桀桀桀,原来你也是个怪物。”对面那个人的笑声里带着某种残忍的恶意,自我厌恶又憎恨这个腐烂发臭的世界。
他们都是怪物,吃人的怪物。
可笑的是对面的男孩却选择去做一名普通人?
“藏得真是深,要不是今晚沉不住气,我都没有发觉到原来你也是捕食者。”他病态地盯着陈忱,脸皮上的怪笑仿佛被人强行牵扯出来一般。
“捕食者?”
张小隼伸长双臂,仰起头陶醉地沐浴起大雨,黑夜里的雨水打落在他身上,砸在泥土中,潮湿的植物气味散发在空气中,这种味道并不泌人心脾,带着某种糜烂的气息。
“对!哈哈哈哈!我们就是捕食者!捕食弱小的人类,可以无视任何约束,无所欲为,你难道不觉得这是件很伟大的事吗?”
陈忱嘴角露出讽刺的笑,眼眸低垂,真是可笑至极。
失去所有人类所应该有的情感,只有被欲i望支撑的躯体,活在惶惶不安的现实中,备受煎熬。
这样的怪物居然自称捕食者,自视甚高,凌越于所有物种之上。
“真是可悲。”陈忱摇头,自嘲地笑着,眼底的讽刺毫无掩饰:“变成这种怪物,恨透了这个世界吧?难道不应该是恨透这个世界的不公?为什么只有自己变成这幅鬼模样——”
“够了!”
对面的男孩突然狰狞着脸,忿怒难掩地朝他大吼,“你还不是一样!是个怪物!凭什么用那种语气说这种话!”
对,大家都是怪物。
可是,不同的是——
“我并不会乱杀人。”陈忱冷冰冰地看着他。
“即使是在被同化的初期,我也不会像你和那个该死的怪物一样,以杀人取乐。”
真是巧合。
也是这样的雨夜里,大雨倾注而下,带着绝望的气息。
还记得那时候遭遇的不幸,手里紧紧攥着想要是送给他心爱的姑娘的生日礼物。
那时候的自己难以将自己心底最真实的想法表达出来,明明那么喜欢她,却只能偷偷摸摸地在一旁看着她,偷偷摸摸地纪录下每天和她的相处日记。
还想说,这回的礼物一定要送到她手里。
然后对她说出自己的心意。
可是,他却被那个该死的怪物袭击了,犹如遇见饥火烧肠的野兽,尖牙撕碎了他脆弱的皮肤,吸吮他的血液,甚至吞噬他脆弱跳动的心脏。
直到现在,陈忱有时还会觉得这像是一个不真实的梦。
以为自己和别人都一样。
当时残缺不全的心脏就算是再次生长完好,也是跟别人不一样,像尸体一样的僵硬冰冷。
张小隼怨恨地盯着他,他不明白为什么陈忱会甘愿藏匿在那些普通的人群之中,努力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着。
他的气味淡不可闻。
只有长时间未进食的人才会慢慢地消散气味,那种无法抗拒的杀戮会让他兴奋颤栗,如果不进食,他就会觉得身体里的内脏不断地翻腾,脑子被吞噬的欲i望代替,无时无刻不想着去吮血吃肉。
尤其是那鲜美可口的人肉。
多么美妙的香气,是带着仇恨的贪妄。
杀人,会上瘾。
吃人也是。
也许陈忱说的对,他无比怨恨这个世界带来的不公,甚至恨透了所有人,包括茉莉。
为什么那天在图书馆里,明明她也在那个怪物的猎食范围以内,到最后却可以逃脱,剩下无辜的他和另外一名牺牲者可悲的走入了那个深渊。
犹记至今,那个漆黑无光的图书馆里,所有的人都离去,而他和那名牺牲者却被绑在无人可见的杂物室里。
那个怪物发出低沉令人胆寒的哑笑,那张丑陋得令人厌憎的脸像是一张怪异的面具,伸长脖子几乎要紧贴在他的脸上。
好饿,真的好饿。
闻上去很美味,可是还是找不到。
找?找什么?
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可怜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