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嘴,你是什么身份,胆敢这样跟经略大人说话?”燕南天怒斥一声,对着这个满嘴讥讽的将领喝道。
孙越陵抬手阻止了燕南天的喝叱,眼角瞟了瞟这个出言顶撞的将领,此人八字眉毛,看上去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正是先前出言赞同袁崇焕退兵四法的宁远副将祖大寿。
不过他又岂会与祖大寿一般见识,转向袁崇焕问道:“袁大人以为如何?”袁崇焕是辽东巡抚,在辽东任职多年,这些辽左军将大多数都与他相交颇深,受其钳制,若自己真要有所作为,少了袁崇焕的支持还真是步步艰难。
袁崇焕一捋长髯,淡淡道:“本抚之前已经说了,关宁军不可轻动,况且刚才祖将军也已说了,后金最擅长的就是围点打援,如今恐怕已经张好了口袋等着我们一头扎进去,所以调兵北上之事不可轻为!”
袁崇焕话语一落,堂上立时嘈杂起来,不少将领都私相议论,纷纷表示袁崇焕的话说的极是,但也有少数将领似乎对袁崇焕不满,在那里低声交谈,满脸焦急、不愤之色。孙越陵注意到了,对袁崇焕不满的那些将领多是蓟镇将领满桂、孙祖寿等人,宁远关宁军本部将领祖大寿、祖大弼等人则对袁崇焕言听计从,附和不已。
孙越陵深吸一口气,对着袁崇焕道:“袁大人,朝廷的意思是让我们积极作为、主动出击,可我们若是坐守宁远,万一……万一锦州城破,我等该当如何?”到了这个时候,他不得不抬出朝廷来压一压袁崇焕了,并且让他意识到整个事情的后果。虽然后世中的宁锦之战锦州城似乎没有陷落,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历史已经发生了一些偏差,他不敢保证事情还会按照以前的轨迹发展。
“此事绝无可能!”袁崇焕猛地立起,大声说了这么一句,让孙越陵在内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然后接着说道,“宁锦防线乃我大明倾尽半壁人力物力打造,坚如磐石,牢不可催,后金军想要攻克锦州简直就是难如登天,不可能办得到。”他说这话还是有一些底气的,大明野战打不过后金,可要说凭城防守倒是没有问题,去年后金军就在宁远城下吃了大亏,他就不相信后金能够攻克城池高大的锦州城。
孙越陵淡淡道:“袁大人就如此信心满满?”
袁崇焕环顾众将,道:“早在孙阁部经略辽东之时,就已经定下了‘筑堡渐进’的防务方略,本部院对此全力赞同,凭此方略,我们不仅取得了‘宁远大捷’,更是恢复国土四百里,在辽左走廊构筑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宁锦防线。此番后金来犯,若是强力攻城的话,那么我们正可凭城据守,用大炮击之;后金国力微弱、兵员稀少,他们怎能耗得起持久战?而我们就不同,我们北倚山海关,有整个大明国力作后盾,后勤无忧,就是拼消耗,也能将后金耗残、耗死,所以,只要能够持久地僵持下去,后金必定要无功而返,退兵而回!”
说到这里,声音再次提高道:“这就是我向皇上奏明的‘守为正着、战为奇着、和为旁着’之策,只要赵率教、左辅、朱梅能够将后金拖住,待得他们粮尽兵疲之时,就是我们大有所为之日。而我们凭此堡垒渐进之法,有朝一日定可推进至三岔河,重新夺回被后金占领的领土!”
众将闻言皆是点头称颂。
听了袁崇焕这一番话,孙越陵终于明白过来,心中登时百感交集。
在后世的时候,他就对袁崇焕的诸般作为费思难解,不明白袁崇焕为什么要针对东江军,还斩毙了东江统帅毛文龙;对于倒向后金的蒙古诸部,袁崇焕也是采取了听之任之的行为,没有对他们进行有效约束。
如今他总算是明白了袁崇焕的用心,敢情袁崇焕是对孙承宗的堡垒战术深信不疑,认为这个方法乃是万全之策,是针对辽事的最行之有效的方法。这就解释了他为什么敢于放弃东江镇,敢于漠视蒙古诸部的力量,原来他心中早有定策,并对此推崇备至,那就是靠着修筑城堡的方法一路推进到三岔河去,凭此恢复被后金夺取的土地。
想到这里,孙越陵心中喟叹不已,当年孙承宗的“堡垒渐进法”是建立在“以辽人守辽土”、“整军备兵”的基础上的,而且孙承宗并没有放弃蒙古和朝鲜,而是采取了多管齐下的办法,为大明的这个辽东痼疾开出了几味药方;如今袁崇焕在宁远之战中尝到了一点甜头,就完全抛弃了打造精兵强将与后金野战争锋的做法,而是把所有的一切都压在了“筑城”之上,其余的种种方法全都弃之不顾,这岂不是太过于偏执了吗?
无怪乎自从去岁以来后金西征蒙古、东讨朝鲜时他都不动如山,原来就是打着修筑城池和堡垒的念头,打算趁着后金无瑕应付大明之际,将宁锦防线打造成固若金汤的铁桶。而他的对战策略也在他前后两次出掌辽东时被发挥的淋漓尽致,那就是“凭坚城、用大炮”,将后金死死堵在全力经营的防线上。
可是这样真的有用吗?没有一支足以抗衡、哪怕能与后金正面交锋而不挫的军队,光凭堡垒推进就真的能推进到三岔河去?
孙越陵作为一个后来者,眼光自然看得比他们更远,袁崇焕的堡垒推进战术虽然挡住了后金从辽左南下,可是也耗费了大量的人力财力,使得整个大明被绑在了这条防线之上。堡垒战术的初衷是想凭着坚实的人力物力来抵御和消耗后金,可是在现实中往往差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