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来到蓬莱阁最高处的东风楼,略有些褪色的朱红色门扉一如既往紧闭着。
“浅小姐,夫人正在休息。”门前守护的侍女用温和却又坚定的语气说道。
这自然不会是侍女的意思,这是来自于龙族之主,她的父亲桑于衍的旨意。
若是几个月之前,桑于浅自然不会忤逆父亲的心意。但是现在,她听了那句话,站在门前并没有离开。
门内传来女子沙哑的声音,“是浅儿么?你进来。”
守门的侍女考量片刻,最终还是打开了门,嘱咐桑于浅,“夫人体弱,浅小姐略坐坐就出来,不要打搅了夫人休息。”
桑于浅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房门开启又关闭。
房内却并不像桑于浅记忆中那样憋闷。几扇窗子全都打开,夹带着海腥味的冷风和雪一起灌入进来。
她的母亲抱着膝盖坐在能俯瞰整座蓬莱阁的一扇窗前,火鼠毛披风早已跌落脚边,母亲神情怔怔地看着窗外的空桑神木。
桑于浅哑着嗓子唤了声,“娘。”
风怜珊醒过神来,对她招手,“浅儿,你看,下雪了。”
桑于浅依着她的心意,坐在她身边。
风怜珊拉住她的手,“你可曾见过下雪?”
桑于浅只觉得母亲的手冷如冰雪,不自觉的握紧想从自己的掌间给她传过去一点温暖,“……见过的。”
她回着话。
以前见过的次数也不过寥寥,但是在修罗场,雪,冰,血,早已是挥之不去的梦靥。
风怜珊叹了口气,望着随风飘进来的雪花,“沧溟海落雪,是不好的兆头。龙族血脉中杀伐之气凛然,天地间的寒气都惧怕这种力量。但现在居然落雪了……”
桑于浅默然听着,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但我忘了是什么……”风怜珊蹙眉,以手敲击着额头苦苦思索。
桑于浅拉住她的手,“娘,一时想不起来也没事的,等明天想起来了再告诉我就是。”
风怜珊神色郁郁,“……我恍惚记得是件很重要的事,你来之前,我正在想着……”
然而她脑中像是堵着一大团云雾,始终想不起来是什么,只能作罢。
摸摸女儿瘦削的脸颊,“你最近去了哪里?怎么瘦了这么多?”
“没……只是食欲不振。”
风怜珊笑起来,“娘这几天身体好多了,等明天亲自下厨给你做好吃的。对了,阿湛呢?最近几日总不见他,他又去哪里顽皮了,连母亲都忘了。”
桑于浅只觉得头皮一麻,深深吸了口气,才状若无事地回答,“他去云梦泽了,过几日就回来了,娘亲不要惦念。”
桑于浅并没有待太久,看她迈出房门,门外守护的侍女暗自松了口气。
风雪更大了,地上已经铺上了一层蒙蒙的白霜。
遥遥听得风雪中女孩子的欢呼声,若是阿湛在,也一定会很开心的满山跑来跑去。他本就是个孩子。
“浅!”一声惊喜呼唤自前面风雪中传来。
桑于浅抬头,见一道利落的身影划破风雪朝她疾步行来,飞雪中的双眸宛如星火般明亮,直直看着她,盛满欢喜。
“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了,我来看看你,嗯……当然也要问候阁主和夫人安康,只是阁主正在闭关,夫人身体不适不宜见客,那我就只能来见你了。”少年迎着她的目光,结结巴巴解释了一通。
他知道桑于浅桑于湛姐弟素来情深,桑于湛丧命修罗场,桑于浅定然悲痛欲绝。
他想来看看她,哪怕不能安慰她多少,看看她也安心。
见她沉默,华胥锦有些无措。虽然彼此有婚约,但他喜欢桑于浅是出于本心,可不会安抚女孩子也是本心。
“……你看,这下雪了,要不,我陪你去走走?”他看着她的脸色小心说着,手指无意识捏着腰间的玉佩流苏。
桑于浅现在并不想见他。最近发生很多事,她心里很乱,无心应酬任何人。然而还未来得及拒绝,眼角余光瞟到半空中有什么东西飘落下来。
也不知是怎么的,那么多飞舞的雪片,她偏偏注意到了那片东西。
那是一小片,焦黄的树叶。
桑于浅将它接在手中,就在那刹那之间,她忽然明白了方才风怜珊未对她说出口的话。
那件很重要,却偏偏想不起来的事。
母亲她一直看着窗外,她不是在看雪,她是在看着飞雪中的空桑神木。
母亲想让她去看看空桑神木。
心中隐约有一种很可怕的预感,桑于浅脸色苍白,将那片树叶死死攥在手心。片刻后抬眼对华胥锦笑了笑,“好,你陪我转转吧。”
。
沧溟海狂风暴雨,然而那一片被薄薄雾气笼罩着的海面依然平稳安静,好似外面的风雨在另一个世界。
楼船所在的海面也在下雨。
透过打开的木窗,能看到细细的雨线落在海面上,颇有斜风细雨水天平的雅致。
木窗之中,一个大汉正坐在桌前剥豆子。
没错,剥豆子。
他像个小姑娘似的,垂眸顺眼,看上去乖巧温顺,桌上的木碗里已经堆满了一座小山,他还在认真剥着。
这剥豆子的大汉自然便是杨锐。
只看那娴熟的姿势,就知道这种事情已经做得很习惯了。
俏丽的小少女倚在窗前一边吃着葡萄一边斜着眼睛看杨锐,“差不多得了。”
“那怎么行,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