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凯没想到事情会有这么意外的吊诡,林仔跑路不说,还给他留下一个腿上打颤、嘴上能说的二叔林雨泽来绊脚。当他看到活生生的林雨泽趾高气扬的站在他面前的那一刹那,他明白了岳平生所言非虚,这厮果真是通晓他们底细的,那毫无疑问的就是,林仔是内鬼,一个嘴杂手贱的内鬼,给他那么多钱愣是糊不住他的嘴,可见用人一旦失手,实是满盘皆输的引子。
林雨泽一副大烟鬼的模样,一张黑黄的脸瘦的跟刀削一般齐整,一双凹陷的眼睛除了看到钱时,能露出的漓漓精光以外,基本是盖在眼皮子底下的。他将桌上摆着的钱悉数划拉进早已备好的编织袋里,张嘴就是好说好说,声声称道是他的嘴是石头做的,紧密的不带一丝缝隙。
徐凯见他提着袋子佝偻着身子站起来要走人的样子,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厌恶,他冷声道,“你误会了我的话,我没有让你闭口不言。一个大活人不说话,怎么可能?你是要说的,还要说的清楚。”林雨脑子里充斥着的只欣喜他那一袋子钱,想着这一年半载是不愁了,对徐凯的话只听得半半露露,好一会儿,才在徐凯的如天罗地网般的注视下,转悠了回来脑筋,“你要我说?说啥?这个能说吗?”
“你不傻,你应该明白我让你说的是什么。”徐凯一边拿指甲刀剃着指甲,一边漫不经心道,“这些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怎么着也是要有个名正言顺的由头不是?”
刘赟唬起来做白脸,“林仔什么时候上的船?”
他们一惊一乍的挺反常,作为下里巴人的林雨泽似乎没有想到他们会翻云覆雨的变化无常,一时间傻呆呆的醒不过神,他摩挲着后脑勺,尴尬又是不安道,“林仔,林仔他说,说是你们安排他走的,就是这样。他临走时,慌慌张张只道是有困难让我找徐总帮忙,他什么时候上的船,你们还来问我?”突然就是贼兮兮的问,“莫不是,是你们将他灭了,不能自圆其说,就来欲盖弥彰这一套吧?我那侄儿——”
徐凯没想到这厮果真是街上混混里的老油条,居然将事情三言两语的就给绕圈的完美,兜来兜去的把眼前的人都给罗列了进去,一个不剩,“你侄儿他油滑的跟淤泥里的泥鳅一样,怎么可能会趟上死路?你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希望你放聪明些,林仔他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也就是一张飞机票的距离,迟早会露出马脚。”
“既然徐总这么有本事,那就更不关我的事了,何况,这事本来就不关我的事,是你们把林仔放了出去,你们就得养着我,林仔从小吃我的喝我的,他走了,你们替他还恩情是天经地义。”
兜来转去的反而是被他占了风口,徐凯禁不住的恼怒,他峻眉一挑,耳根微动,声音似是挤出来一般,却是布满了煞气,“你的嘴倒是蛮硬,不过,我始终相信,一个人的骨气不是只通过嘴的软硬来验证的。”
林雨泽本来就是坊间人不轻易惹的痞子,点头会意那一套比谁都玩的转,岂能嗅不出其中的好歹,他目光中掠过一抹惊恐,强作镇定道,“你要是对我加以豁口截舌的活儿,我可不敢保证你们那些事儿会不会见光,林仔他不会置我这个二叔于不顾的,怎么说,我也是这世上他唯一的亲人。”
“重情重义?”刘赟一笑之后,便是紧了脸色,“你以为杜口无言,就万事大吉?声声道道着林仔,却是不肯道出他下落,豁口截舌的活儿,我们经常做,而且是做的让人欲罢不能的承受,莫说林仔不知窝在哪里,就是在眼前,也不见得他能使上气力,一个耍滑的小喽啰而已,你还真以为是哪路的爷儿呢?”
却说林雨泽看刘赟一脸凶相,反而是落了安定,他恢复了初始的赖皮,“林仔教我知道了你们供货的上下线,你说这个传扬出去,值不值这几个钱?”说着,便把手上的钱袋故意的抖了抖,抖的让那两人眼晕,“如果我说,我手上焕锊鼗跏焙虻恼掌,你们会怎么看?”
徐凯即便是强抑住汹涌的情绪,此时此刻,也委实七上八下的按捺不住,他竟不知林仔背后里到底做了多少偷鸡摸狗之事,而且桩桩件件皆是详实的早有准备,他的声音里添了些许的落落复杂,“什么照片?”
林雨泽不慌不忙将手伸进夹克,磨磨蹭蹭从里袋掏出三五张照片,啪的扔在了徐凯面前,徐凯的胸口一阵狂跳,刘赟瞥眼看过,同样的瞪目哆口,“这是林仔给你的?”
“不是废话吗?林仔不给我?天上掉下来的呀?”林雨泽吊儿郎当的越发没个正形儿,他斜睥过尚还惊魂未定的二人,轻松道,“我可以走了吗?”随即又不舍气道,“我怕走到门口,被人诬赖说是窃贼呢,要不麻烦二位替我打打掩护,好歹,我也算是你们的恩|客,要是让局子里的人查出我知情不报,这罪过不多说,也是有两年牢狱饭吃得。”
林雨泽的正话反说,使得徐凯倍加怏怏然,他挥挥手,示意林雨泽赶紧离开他的视线。待林雨泽的身影晃出门外时,那一种自骨子里泛至骨子外的疲累感油然而生。大千世界,人人都信以为自己是善于算计的那一个,却始终将自己排除在遭算计之外,但事实上,这不正是正与反的轮回吗?没有人逃得掉,比如此刻彷徨无助的他,那些照片意味的是什么,他们都心知肚明。
当刘赟提出要做掉林雨泽时,徐凯已经回过神思,他点上刘赟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