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婆子一下便道出了珠姐儿的心思,叫婧珠说不出一句错,也只得忿忿回了房,自个儿琢磨起出府的事儿来。她终究还是不死心的。
八月初十,镇国候府周老太爷七十大寿,是个大吉日子。
一大早,便有丫头送来一套粉珊瑚珠串头面,一对头簪,一对步摇,一只流苏,三只发钗,一对耳坠,齐全了。
“太太说了,这副头面配七姐儿的银粉冰丝裙正好,叫姑娘一定戴上。”
掀开绸布,入目的是泛着光华用料顶好的粉色珊瑚头面,一般出门做客这种场合,是定要好好装扮的,可不能随了自己性子来,走出去的可都是纪府的脸面。
紫棠昨晚就用铜斗将七姐儿出门要穿的衣裳熨好了,今日只需再用香炉焚香里里外外把衣服熏了便成。
待缨宁用了早膳,又细细打扮了一番,脸上扑了薄薄一层粉,上了些胭脂,小脸白里透红更显水嫩,又画了黛眉,抿了口脂,行头堪堪弄好了一半。
外头又有婆子来催了“姑娘还未好么,外头马车都备齐了,去镇国候府路上还得半个时辰,到了那边就辰时了,太太叫我来看看。”
绀青回笑道“:好妈妈,女儿家事就多,你同太太说我们马上就过来。”
“哎,那我先去了,前头事多。”跑腿的婆子又转身去前院忙活了。
等缨宁换好了衣裳,带着两个丫鬟到了垂花门,已是两刻钟后了。还没踏出垂花门,竟听见外头有婆子的告罪声。
“求太太开恩,是我开的门,珠姐儿并不知情,口信也是奴婢托人递的,奴婢有罪。”只见钱婆子跪在地上,一副咬了牙认定罪责的模样。
一旁的纪夫人倒看不出喜怒“:你说是你托人传的口信,那托的是何人?”
“这,这……”钱婆子自然是答不出来的,先不说珠姐儿被禁了足,单单钱婆子是被罚出去的,谁还会敢给她带信。不是她送的口信叫珠姐儿出来,那便是珠姐儿自个儿跑出来的。“奴婢记差了,是奴婢自己进去的。”
前言不搭后语。
守门的小伙计也慌了,他不识的婧珠,看着穿着以为就是哪个姐儿身边的丫鬟,遂就帮她传了信,也怪他贪那几分碎银,抓了碎银就屁颠屁颠去找钱婆子了,还觉得一大早就碰到了这等好事。既然现在钱婆子一口认定是她做的,那他也不会傻傻地站出来。
婧珠只在一旁垂了头,半句话不说,眼里含着泪乎溜溜打转,手里帕子握得紧。
“怎的在大门口就闹起来了,这个珠姐儿……”二姐儿对着缨宁咬耳朵,就等母亲发落了她,再禁她十天半个月的足,她自来看不惯这些把戏。
外头那些看热闹的也不会知道婧珠是谁,还以为是纪家的哪个姑娘,没的叫人家看笑话。珠姐儿这一招闹的,她是破罐子破摔了。
纪夫人淡淡地瞥了珠姐儿一眼,便再也不瞧她,自个儿便往软轿上去了,婧珠眼里打转的泪水蓦地便下来了,看了一旁的纪家公子,想要他们帮着说说话,那眼泪无声流地,梨花带雨,几分可怜样。
大公子早有未婚妻,为了避闲只当没看见,往外头去了,三公子经得那晚的事,唯恐避之不及,也跟着出去了。婧珠心底一沉,这世上她是孤立无援了,又安慰自己三公子许是在避闲。
待纪夫人撩开轿帘将要钻进去,才回了头说了句“:罢了,珠姐儿一道吧。”纪夫人心里终究是不喜的,但这大门口的,还真要罚她不成,闹起来大家也只会说她这个当主母的狠心。
有了这么一出,纪夫人对婧珠越发谨慎,特地指了一个丫头跟着珠姐儿,又让几个姑娘待会到了镇国候府都一处待着,相互照应,可别出什么差子。
轿子一路过了东市,穿过明巷,行了半个时辰才到了候府大门外。此时候府已经门庭若市,十来个随从牵马,带客,迎客,都不够忙活的。
候府世子和公子也一同迎了宾客,收了寿礼。一旁记礼单的管事拿笔的手就没停过。
还有一个专门念礼单的先生“:御史大夫纪老爷倒!馈:八宝玉净瓶一对,五子献寿金雕像一尊,南国东珠两对,缎绢刺金文福禄寿三星图一幅!贺:金桂生辉老益健,萱草长春庆祝古稀,恭祝老候爷大寿!”
候府的三公子迎了上来,同纪老爷拱了拱手,一脸带笑“:纪大人快快里边请,今日宾客满盈,家父同世子亦分身乏术,招待不周,请多包涵。”
“周三公子客气,候爷大喜我等有幸恭贺。”
纪老夫人被纪夫人搀着跟着纪老爷入内。
缨宁戴着纱笠,看不清前头啥样,只同几个姐儿一起落落大方地跟在母亲身后,待入了宅院才将纱笠取下。
入了大门,迎面是五蝠献瑞的浮雕照壁。堪堪候府的门庭就比纪府大上许多,更不用说府邸和花园了。如果说纪府是处处流水的清新雅致,那候府便是仅次于宫殿的富丽堂皇了。
还未进入正堂,一阵丝竹谈笑声不绝于耳,大堂内高朋满座。老候爷坐于福聚堂上首位于正中央的紫檀缡纹太师椅上,接受着小辈人的贺拜。
“:哎呦,老太君大老远怎的也过来了,您往这一站,咱们候府可是蓬荜生辉啊。”候府少奶奶世子夫人魏氏笑脸迎来,忙请纪老夫人上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