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洗完了手,帮晏和换了干净衣裳,他这才终于开始看公文。她随意瞧了几眼,发现每个字她都认识,连成一块咬文嚼字起来就都不认识了,她有些憋闷,不服道:“你们这些当官的就不能好好说话吗?非得这么文绉绉的扯古论今。”
晏和只三两下就改完了,夷然一笑:“不然你以为十年寒窗,苦读出来考取功名是为了什么?虽然是显摆文墨,但官场上的人就喜欢瞧这个。”
她怔了怔,感叹道:“当初见你的时候老觉着你阴阳怪气冷言冷语,现在也温柔多了,还老对着我笑,果然是日久见人心啊。”
“你以为我没事对谁都温柔?”他选了根小号的毛笔,低着头却挡不住面上泛起的一点红,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你不是说喜欢我笑吗?“
一般两口子的气势都是此消彼长的,她见他脸红,又猖狂起来,伸手去摸他脸:“那就挺好,你以后只能给我笑,旁的人谁都不许看,谁让我是你夫人呢?”
他反手握住了她的手不让她放肆,扬着眉梢重复:“阴阳怪气?你原来就是这么瞧我的?”
她讪笑道:“这不是改了吗?”这话题又往危险的地方转了,她转了话头,瞧着那堆公文道:“女子科举的事儿你当是知道的吧?要不是近来忙着咱们成婚的事儿,我已经请来先生准备参加科举了。”
他随口道:“你如今已经成亲,在家安心地当夫人不就成了,女子科举现在对你有什么用?”
她不满道:“你还是探花呢,就不许我也中个功名回来,就这么敷衍我?”
她又不好意思地扭着裙带:“人往高处走,我现在虽然不能出面经商,还不能多学些东西了?要是也有了功名,说出去也是光彩事儿,有人拿我经商的事儿整天说嘴,我也有由头堵回去。”
她性子好强,虽然不会真为晏家人的话生气,但总想着从别处找回场子来。
他对这个事儿不甚在意,懒声道:“你想去就去吧,别累着自己就行。”
她本还以为他不会同意,没想到这般好说话,倾身在他脸上亲了下:“还以为你不同意呢。”
他怔忪一瞬,白生生的面皮又泛起红色来,她没注意,托着下巴自顾自地想着:“可我怎么请先生进府,或者跟晏宁他们一道去周先生那听课?周先生怕是不收我吧。”
他眯起眼:“你是想学学问,还是想跟晏宁厮混在一处?”
她怔了下,忍不住翻他一眼:“你想哪儿去了,你那弟弟才多大,老牛吃嫩草也不是这么个吃法。”她忍着笑在他吹弹可破的脸上戳了一下:“况且我不是有了你这根嫩草吗?”
她又撩他!他伸手就要把她按在书桌上重振一下夫纲,就被她侧身躲开:“别光顾着挤兑我,你倒是给我拿个主意啊。”
他收回手,捧着茶盏啜了口:“我只是想不通,你为何会想着让别人教你。”
她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
他眉眼微横如波:“还有比我更合适的吗?”
重岚兴奋起来,眼前这人既是名动天下的探花郎,又是他相公,确实再合适不过了,她笑着笑着又不好意思起来:“不瞒你说,我也就看账本子利落,其他的正书瞧了就晕,这不是怕你嫌我笨吗?”
他盈盈地瞧着她,含笑道:“想让我不嫌你,晚上多卖力些不就成了。”
她正想顶回去,就听檐外有人来报:“大人,夫人,何家小姐带过来了。”
重岚怔了下才反应过来,忙出门去瞧,就见院外停着软轿,她掀开轿帘看了看,发现何兰兰昏睡着被乳母抱在怀里。
她伸手把她抱出来,接到屋里给晏和看,皱眉道:“这孩子瞧着瘦了不少。”
她翻来覆去地打量一阵,见她虽昏睡着,但身上的衣服干净整洁,也没有生褥疮,庆幸道:“好在下人得用,不然她指不定还要遭多少罪。”
晏和正在听别院的下人回报,忽然道:“她上个月和前几日共醒来过两回,只是每回都不到一个时辰就睡过去了。”
重岚惊喜道:“能醒就是好事儿,她可有说些什么?”
晏和摇头:“好像神智还有些糊涂,并没有说话。”他说完又补了句:“已经让大夫诊治过,她现在身子亏空的厉害,要是到了冬天还不醒,只怕就难熬过去了。”
重岚蹙起眉头,叹气道:“看来还是得谢恩的时候找皇上问问了。”
他嗯了声,神态淡漠,她又不满起来:“好歹你也养了这么久了,也是真心喜欢过的,这么不闻不问的也太敷衍了吧。”
他用碗盖压着茶叶沫:“我只喜欢你。”顿了顿,又淡淡道:“对她我尽心照顾了。”
重岚脸色微红,知道他说的是她当何兰兰时候的事儿,摸着何兰兰的小脸又止不住地叹气。
他起身又要去看公文,刚才她在的时候他才看了不到十分,她这回没敢再跟去,老老实实地回了卧房。
清歌清云正在屋里整理物件,另两个大丫鬟画屏和流萤在帮着洒扫,她只让清歌和清云留下,问道:“新买进来的几个丫鬟怎么样?”
重家到底底蕴不足,她这回出嫁只能临时买了好些下人,挑几个老实的带了进来。
清歌答道:“大少爷选人的眼光好,那几个都老实肯干,暂时也没瞧出什么幺蛾子。”她提到大少爷的时候,眼里不由得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