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华从床上起来,和小荷商量着在挑首饰,她差不多样式的簪子很有不少,钟氏给她备在嫁妆里,原就是考虑到她有两个小姑子,备了给她做人情用的。这些簪钗看上去很上档次,不过因为供年轻小姑娘们插戴,样式走小巧风,价钱不贵,一百两能买一盒子。
苏婉的喜好不难抓,她对颜色不太执着,但卡在十五岁这个当口上,应该是想把自己往大姑娘里打扮了,珠华挑了不多一会,就挑中了一根水仙的。
小荷给找了个盒子来装起拿着,跟在珠华后面正要出去,青叶先进来了:“大爷,奶奶,大姑娘来了,想寻奶奶说会话,不知道奶奶空闲不。”
珠华不由笑了:“这么巧,快请进来。”
说话间苏婉进来了,眼睛笑弯弯地先福了礼:“哥哥,嫂子。”
苏长越站起身来:“你们说话,我到书房去。”
他是从床边站起来,苏婉嘻嘻笑道:“哥哥,我多少年没见你白天还碰着床,一定是昨天喝多了吧,怪不得我嫂子早上精神不太好,肯定是夜里叫你熏得睡不着了。”
小荷青叶两个听得都憋不住笑,这大姑娘真是什么也不懂,说出话都是孩子腔调,但一开口又是“多少年”,好像她多大了似的,老气横秋得有趣。
苏长越正是青壮年纪,精力最足,便是凌晨胡闹了一场也不用补眠,不过这个问题比较敏感,他不便分辩,就只一笑,拿着书出去了。
小荷笑着请苏婉坐下,又给她倒了杯茶来:“姑娘请用。”
“谢谢姐姐。”苏婉很有礼貌地接过来,捧着转向珠华道,“嫂子,我来看看你,你来了天半还习惯吗?有没有什么需要的?倘或不好意思和哥哥说,告诉我呀,我替你想法子。”
珠华在她对面坐下,她觉得这个小姑子真是可爱得不行,有一种天生的萌物感——这种萌在大眼睛水汪汪的小娃娃身上常见,但她都及笄了,还能从长相到行为都能把这种萌原封不动地保留着,就很少见了。
珠华以前听苏长越提起过他大妹妹娇气,但没想到是这个娇法,让她这种不惯交际的都能自然地逗她两句:“我也才见你,不好意思和你哥哥说,怎么就好意思和你说呢?”
“因为我哥哥有时候冷起脸来还怪可怕的。”苏婉做了个打颤的模样,“嫂子你才来,不熟悉我哥哥,我怕你被他吓到,不敢和他多说话。”
珠华做专注倾听样,心里却琢磨:冷脸?可怕?
她试图把这个形象往苏长越身上套了套——他没有表情的时候是有点冷,不过可怕?完全没感觉啊。
苏婉接着道:“我就不一样啦,我长得比我哥哥和气多了。”
珠华憋笑听她自夸,点头道:“——不错。”
苏婉跟着又顺带安慰她:“其实我哥哥人很好的,很偶尔才凶一下,平常都不训人,嫂子你不用怕他,他就是那个架势唬人。”
真是卖的一手好哥哥。珠华忍不住笑了,把手边的盒子推给她:“好,我都记着了。这个给你,你看看喜不喜欢?”
苏婉好奇地接过,打开一看,眼睛睁得圆圆地惊叹一声:“哇,这朵水仙雕得真好,又秀美又清冷。”然后她反应过来,试探地问道,“嫂子,这个给我的?”
珠华点点头:“你要不要插上试试?”
苏婉微微嘟起嘴巴,看上去非常心动,但等小荷笑着要拿起来替她插到发髻边上的时候,她却捂着盒子躲开了,然后在炕桌上推还给珠华:“嫂子,谢谢你,不过我早上得了见面礼啦,我没有拿双份的道理。”
“你早上得的换给二妹妹了嘛。”珠华欲再推回去,想一想,止住,直接拿起水仙簪子抬手递给了小荷,嘴上继续道,“你愿意把自己心爱的东西谦让给妹妹,做的是好事,应该得到奖励,没有反而好人该吃亏的,那才没道理。”
苏婉挣扎着道:“可是不能为着我不吃亏,就让嫂子吃亏呀,再说二妹妹知道了——。”
她顿住了没再往下说,表情有点为难,她虽然性格天真烂漫,但一些该懂的人情世故其实是知道的,苏娟知道她得了双份,肯定要不怎么开心,可这话不好在珠华面前说出来,显得她非但不领情,还有点像埋怨人似的。
珠华很淡定:“二妹妹知道了怎么了?她换了自己喜欢的簪子应该很开心呀,我另补你一根你喜欢的,你也开心了,我送礼送得你们都喜欢,那我也觉得心情很好,所以有哪里不对吗?”
好像——没有?
珠华的歪理有时候是连张推官都无法反驳的,更别提苏婉了,她眼珠定住想了片刻,发现就算她觉得好像不是那么回事,但竟然找不出不对的地方。
小荷乘此机会,动作轻巧地把簪子在她梳的左边发髻上插好了,转去拿了面靶镜来,笑着摆在她面前:“我看这根簪子和大姑娘很配,姑娘自己看一看?”
银制簪身隐在发髻里,只露出两朵根蒂紧挨着的小小水仙花,花瓣雪白,花心金黄,苏婉看了一眼,就不大移得开目光了,脑袋不由轻轻偏了一下,调整出一个更适合自己观看的角度,自语道:“真好看,我就想有这样的气质。”
珠华回想了一下,苏婉先前形容水仙,好像用的词是“清冷”?
她再望一眼苏婉那雪白包子嘟嘟脸,想哄着附和夸一句的话就默默缩了回去——呃,她要实现这个定位可能不太现实。
珠华夸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