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推官怔住了,这回不是被噎的,而是被惊的——他打量的眼神显得有点陌生,珠华一下反应过来,迅速补救:“我知道舅舅下面想说什么,无非是我们总是一家人,既然我没死成,那就原谅他算了?哼,真像舅舅讲的一时糊涂,不是不可以,可我在床上躺了这么久,痛苦了这么久,我天天想,想得十分清楚了,舅舅不要以为我小,就可以说服糊弄我。”
张推官便释然了——这倒不是他一把年纪了反而好糊弄了,他是家里唯一有正职的人,又在事业上有些上进的野心,每日大部分时间和心力都扑在了公务上,连自己的两个女儿都没工夫教导,更别提外甥女了,虽然住这么近,也只是大略了解一点外甥女的性情属于娇蛮那一款而已,至于更多细节,他是真不清楚,自然也没法对照。
“那珠儿,你想舅舅怎样做,才能合意呢?”
珠华摸一摸脖子——她脖子上的伤口大多不深,有几道已经开始结痂了,被闷在布条里有点痒,她不是真的小孩子,知道再痒也不能抓,只好摸一摸算数。
但这一不舒服,她心里发燥,中二病就又跟着有点复发起来了,扬起下巴:“舅舅,你那牵机还有剩的吗?”
张推官皱眉,压低了声音道:“珠儿别闹,你知道那物来历不寻常,往后最好提都别提,还问它做什——”
外面忽传来脚步声,张推官忙止住话语,站起侧身向外一看,便见有两人正迈步进门,一个是穿藕荷色长身褙子的中年妇人,身量不高,微有发福,不过总体看去还是很有几分风韵,另一个是十二三岁的女孩儿,柳眉杏眼,肌肤白皙,生得十分娇俏。
珠华正琢磨这两人是谁,听张推官叫了一声“老太太”,明白过来走在前面的是张老太太,那次后跟着的少女,多半就是她的小姨张巧绸——同时也是原主认知里嫌疑最重的那位了。
因如此,珠华不由盯着那女孩儿多看了两眼,张巧绸也正看过来,两人目光对上,珠华很确定自己不是错觉,她感觉到张巧绸的眼神收缩了一下,肩膀微微向上一耸。
她的动作幅度不大,珠华假如是个真的十岁小孩子,那很难觉出什么来,但她不是,所以她很清晰明白到这个是精神紧张的表示。
——小姨来看养伤的外甥女有什么可紧张的?张萱见她时可一点不这样,收拾起她来可溜了。按照原主给的人设,张巧绸现在应该是幸灾乐祸她破了相才对。
珠华并不怀疑原主有可能给了错误信息,那个小孩子在认知上也许因为年幼而有所差池,但她的叙事都是真实的。她说自己长得好看,果然好看;说张萱爱训人,张萱果然见她就训;裙子被毁的事也从张萱口中得到了侧面印证。
珠华心中忍不住闪过一个荒谬的猜想:不会吧?难道这还真是真凶?可她只比原主大两岁,今年也不过十二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