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三个人陆续跨出去,杨隽才发现,碎玉一般四处乱溅的水珠也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寻常。
银河九天之下水雾弥漫,整个山腹都在一片迷蒙混沌之中。瀑布飞坠之势疾若闪电,但散落的水雾却柔媚如笼月的轻纱。
所以杨隽虽早就被飞溅的水雾沾湿了全身,耳边亦是震若雷霆的声响,却并没感受到银河九天的强力。
到此时直面水流,刺骨寒意直扑人面,他方知银河九天何等气势。
从天而降的水流势若风掀电驰,声如雷霆四击,撞在乌金御龙柱上,寒玉飞溅,涌若沸汤。
轰然雷鸣就在头顶,杨隽被乌金御龙柱上溅起的寒玉碎珠打在身上,甚至有一种被闪电击中的错觉。
但是,这些触感对杨隽来说,也只是挠痒痒的效果。当初在灵原时,他每天都得在浓黑滚烫的药液里浸泡一个时辰。那滋味,如万蚁食肉,万蛆跗骨,简直销/魂酸爽到家了。
杨隽心思一转,想起楚恪在昂州楚宅时,其母傅君竹也常常让他坐浸药浴,理由是他身体底子弱,需要多加调理。
挖掘出楚恪的这部分记忆,杨隽眼神闪烁,微微眯起。说起来,这两种药浴颇有一些相似之处。
他站在潭边,手上沾了些水汽。杨隽三根手指拢在一起,轻轻捻了捻,思绪有些发飘。
傅君竹是个奇怪的女子,身为妾室,并不媚俗,反而沉静清冷。但她也不是装成清新脱俗的样子魅惑楚彦慈,因为楚彦慈并不常见她,楚恪也从不见楚彦慈到傅君竹处留宿。
种种迹象,让杨隽对这个偏居一隅的女子也有了些许好奇。
正沉思间,忽觉一道视线从自己身前飘过。
说是飘,只因那视线并未落在他身上,不过是轻轻地从他脸上飘过,像是掠过空气一般,将他视若无物。
然而就这一掠而过,杨隽仍然敏锐地察觉到了。
他抬首,便见黑龙潭对岸,湿漉漉的石台边缘,与他相对的,是一个长身而立的少年。
只看一眼,杨隽便知。
这个人,有傲气的资本。
那少年站得笔直,就像是黑龙潭边屹立着的一块岩石。面容冷峻,一双眼睛如鹰隼般犀利。
靳岸,掌管虞国八十万陆军和百万水师的虞国兵马大元帅靳无敌之子,亦是出自十大家族之一的曹州靳氏。
靳无敌便是武修出身,以大师之能统领虞国八十万陆军和百万水师。
有这一层关系在,靳岸选择投报银戈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靳岸听着身后众人的议论,心下不屑,面上却是一片漠然。
与十大世家中的其他家族不同,靳家历来不乏武修,自然积累了许多武修炼体的经验,他父亲靳无敌更曾是银戈峰弟子。
靳岸对这一次的大比并不很上心,不管是测验还是实战,他早就成竹在胸。甚至于亲传弟子之位,于他而言,不过信手拈来。
他是真的不屑于参与这些讨论。
季脩宁从御龙柱上下来的时候,靳岸不过眼神略略一瞟,便发现了季脩宁微微发白的脸色和颤抖的嘴唇。
一百钧,已是季脩宁的上限了。然而,他没有回到队列,而是转身朝下一根御龙柱走去,表示他将继续挑战一百二十钧。
不自量力的蠢货,他心道。
不过,这与他何干?
靳岸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靳岸发现的事,杨隽也注意到了。
或许季脩宁就是爱挑战呢,杨隽耸了耸肩。
他没有再多想,因为一个字时间已到,一道尖利的哨声响起。
该是他登场的时候了。
杨隽往前几步,与靳岸同时,轻轻跨上了那根御龙柱。
六十钧,一千八百斤。
倾斜的水流刹那间将杨隽全身上下浸透,冰寒之气直透入骨。像是一团烧红的铁,被投入到冰水中的瞬间。
但对于杨隽来说,一点也没有难度,他就当是洗个淋浴了。
而与此同时,从百钧柱上下来的季脩宁也跨上了右首第六根御龙柱。
一百二十钧!
黑龙潭边,被一片寒雾浸得发上都结了一层白霜的众人,精神陡然一震。
测筋骨已经开始三天了,近四百人里,能成功挺过一百二十钧这一关的,仅有楚怿和陈玄济。
楚怿成名已久,陈玄济系出名门,他们能跨过一百二十钧这一道坎,众人也不算意外。
季脩宁则不一样,他出身长宁山季家,并不算显赫,修为在本届弟子之中虽已是名列前茅,但众人也一向默认他排在末尾,不说与楚怿并列,众人甚至为曾将他与陈玄济、靳岸之流相提并论。
毕竟,楚怿是曾得若虚真人亲口称赞的,且三年来一直遥遥领先,绝尘于众人之外。陈玄济、靳岸俱是出身显赫,家学渊源。
有望挑战成功一百二十钧的二十个人选,季脩宁或能排在末尾,或许榜上无名。
不过刚才有楚敖之言,季脩宁又是今日第一个踏上一百二十钧御龙柱的人,诸弟子都有些期盼地看向了那道水幕。
楚敖和冯源对视一眼。楚敖眼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丝喜色。
玄天门三山十二峰,当然不会是铁板一块。各峰之间也是暗暗别着劲,宗门大比皆要一争高下。尤其是灵修一系和武修一系,两系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虽没有深仇大恨,但总要争个长短。
现在玄天门的形势,武修势力较弱,如果季脩宁有这样的天赋,为银戈峰添砖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