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成的亲戚本来是很多的,后来他收养了元若兰,家里人半数以上都在反对,双方为此吵得不可开交,最终断了来往。此后十几年王守成都是一个人,元若兰从来没见过什么其他亲戚,也不知道他原来是有亲戚的。王守成不说,只是担心加重元若兰的负担。
一个从小到大“亲情”薄弱的人,凭空多出一个舅舅是什么感觉。如果说之前她知道自己亲生父母身份的时候,出于对他们已经死去的伤痛,她或许还能正常面对他们在她身上留下的力量亦或称为魂魄的东西。那么当玄冥自称舅舅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只觉得无所适从。
一直以来接受的各种教育告诉她,她应该称呼一声,又或者欣喜若狂一把抱住对方,痛哭流涕。和电视上所有亲人相逢的戏码一样,用恸哭来寄托思念和感动。可你如何对一个陌生人产生这般浓厚的感情呢?十九年来,你从不知道这样一个人的存在,也不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你们没有相处,仅凭血缘关系就可以“感天动地”了?如果有人可以做到,那么那个人不会是元若兰,她甚至还会嘲笑对方虚伪,对此行为嗤之以鼻。
所以当奚蔺晨支开众人,包括他自己,把元若兰和玄冥单独留下的时候,她内心的抵触全都写在了脸上。
欧阳劫本想留下陪她,他本来也有足够的理由留下,可惜奚蔺晨早有准备,他控制了一名景区工作人员,下了咒印,和之前对宋宥辰做的一样。
另一面,玄冥显然比她平静的多,他不紧不慢解下白斗篷:“这是我秘密建在火门的房子,他们找不到,你放心。”
元若兰环顾四周,这里的摆设风格确实和他很搭,倒不像是火门那帮“野蛮人”能有的品味。她深吸一口气,心里想着王守成总挂在嘴边的那句话:既来之则安之,坐在石榻上,心里思忖该说些什么。
“不必拘谨。”玄冥点燃小瓦炉里的炭火,在火门的好处就是这里,随时随地都有炙热的岩浆,能够创造明火无法达到的高峰,烹出来的酒或茶都会更加香醇。“我不会要求你认我。”他在炉中架起铁架,放上铜锅,倒满水,等水开。
他的声音透着古典气息,举手投足间充满书卷气息,有古代文人的沉稳气质,让元若兰觉得舒心不少。她觉得该说点什么,否则显得自己太“不近人情”。
“你就是琴乐说的那个,通风报信的神秘人?”
“通风报信称不上,火门擅自把你牵扯进来,我本来也是要处理此事。”铜锅里的水“咕嘟咕嘟”翻滚起来,他把画有兰花的瓷瓶放入,飘出阵阵清淡的酒香。“不过,我的身份特殊,有些事又不愿做得太绝,适当的手段也无伤大雅。”
“所以,并不是你让他们来抓人的?”
他取出瓷瓶,斟上两杯,将其中一杯递给她:“你是说抓祝玄息还是你父亲?”
元若兰接过酒杯,淡淡的荷香传来,她觉得有些奇特,小饮一口。并不像平常白酒那么辛辣,润滑的口感让人不觉得是在喝酒,要不是自胸腔升起的那一股暖流,她真的要怀疑这是被饮料了。
玄冥专注的目光传来,她才发现自己一直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赶紧把酒杯放回,舔舔嘴角,说:“当然是……我老爸。”她脑中首先想到的是祝玄息,但又话说出来的时候却改了口。心想万一他们的目的真的是祝玄息,也不至于过早暴露自己是知道些什么的。
“你父亲的事不是我派的人。”玄冥浅笑,他无意拆穿元若兰那点小聪明,将杯中酒全数倒入口中。“不过也算因我而起,我之所以不愿和火门有正面冲突就是因为他们的确是听从我的指示才做出这等事来,就算我没有直接授意,也和我脱不了干系吧。”
不知为什么,元若兰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忧愁,她想不通,一坊之主,就算不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至少也是衣食无忧,手下门人千千万,还有什么值得伤感呢?
——
琴乐在屋外踱步,离她不远的庭院中,祝玄息等人坐在石桌前相顾无言。在他们面前的是水天相接的巨慕。碧波荡漾,像薄如蝉翼的纱,半虚半实,半掩半露的包裹住这片区域。
幕外偶尔有火门坊士经过,他们穿过巨幕而不自知,对众人的存在视若无睹。
“行官说了,已经通知那些人,让他们全城搜捕,他们绝对跨不出南京,只怕还藏在这座山里,我们要是能找着,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可瓜埠山就这么大,咱们前前后后翻了数十遍,连根毛也没发现,不大可能在了吧。”
“别那么多废话,那波人狡猾的很,说不定就藏在哪里,只要我们逼得他们断水断粮,迟早会有收获的。”
“哈哈哈,你说的对。”
这如跳梁小丑一般的对话琴乐已经不记得听过几遍了,火门的人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争功抢劳,乐此不疲。
琴乐又朝屋里看了几眼,自己的以心传音似乎被玄冥用什么法子阻隔了,没有如期传入元若兰那里。她正为此事愤愤不平,祝玄息忽然凑上来,嬉皮笑脸的说:“乐小妞,怎么,嫌弃我们这些老爷们儿?”
她的注意力顺利被这句话转移开,嗔怪道:“别瞎说。”
“那怎么独自站在门口自艾自怨。”他扯着她,走到榕树下,欧阳劫的身边。“欧阳小哥都没你这么伤感,那可是人家的心上人呢。”
欧阳劫对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