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麻子惊恐地抬起头看着自己四周。
所有人都在像没头苍蝇般四散奔逃,那山坡上的恐怖武器不断pēn_shè着火焰,子弹嗖嗖不停在他头顶飞过,或者在打在泥土中激起一片尘埃,或者打在那些奔逃的八旗精英当中,穿透他们的身体,带着飞溅出的血肉带走他们的生命,死尸不停在他视野中倒下,而且几乎全都是他能叫出名字的人,几乎全都是公卿大臣,他甚至看到庄亲王博果铎就在距离自己不到两丈外倒下,然后瞪着死不瞑目的眼睛望着自己。
康麻子深深地把头埋下了。
他像蠕虫一样在地上爬行着,边爬边脱下自己的龙袍,正好旁边一具贝子的死尸,他赶紧趴在那里小心翼翼地扒下来给自己穿上,龙袍这东西太显眼了,想逃命就绝对不能穿这个,不但是龙袍,包括皇冠之类东西也有多远扔多远。
然而他却忘了一件东西。
“殿下,那边有个脸上戴金面具的。”
掩体内一名士兵举着望远镜对杨丰说道,然后用手指给他指了一下,因为阳光的角度问题,杨丰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一片金色反光。
“麻哥,你在这儿呢!”
杨丰阴险地笑着说。
紧接着他将马克沁的枪口略微一动,狂风暴雨般的子弹立刻照着康麻子去了。
康麻子刚换完衣服呢,被打得直接抱头竭尽全力地蜷缩在泥土中尖叫着,那子弹就像冰雹般在他周围打得泥土飞溅,那名贝子的死尸更是被打得支离破碎,碎肉不断落在康麻子身上,甚至一枚子弹几乎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差点把辫子削断,紧接着又一枚子弹钻进了他pi股,可怜糠稀鞑帝现在就像一只被狼群围攻的小绵羊般无助地尖叫着。
“主子,金面,金面!”
突然间一个满是泥污的脑袋从不远处的土坑里冒出来,焦急地冲着他喊道。
康麻子立刻醒悟过来,急忙拽下自己的金面具,猛得向外甩了出去,谁成想那金面具直奔那脑袋去了,正在瞄准他扫射的杨丰就看见那金光飞出,几乎下意识地一转枪口,密集的子弹立刻扫过去,那忠心耿耿的大臣惊叫一声,紧接着那面具就落在他面前,还没等他有所反应,一连串机枪子弹就到了,瞬间就把他打成了筛子。
“熊爱卿!”
康麻子悲愤地喊了一声。
好吧,那是和李光地一样忠心耿耿一直跟着他的熊赐履,可怜熊大学士一代名臣,理学大家,居然就这样死在了一个烂泥坑里。
不过他的牺牲很有价值。
在康麻子扔掉金面具后,杨丰的确找不到他了,毕竟那里死尸实在太多了,都已经快成堆了,想要在这么多死尸中,隔着几百米锁定一个在地上不断爬行的目标并不容易,而且就在这时候一些从混乱中清醒过来的清军,也开始发起了反击,杨丰不得不暂时调整目标,将枪口对准了进攻的清军。
这些勇士们算是拯救了康麻子和那些逃亡的八旗难民们。
虽然他们的进攻只是去送死而已,这些护军营的精兵们虽然装备着最好的短管线膛枪,而且也算的上久经训练,但可惜却根本没有实战经验,尤其是对付机枪的实战经验。他们依然像往常训练的排队枪毙战术一样,排着密集队形呐喊着杀向pēn_shè着火焰的马克沁机枪,然后转眼间就一片片倒在了进攻的路上,这些大清的勇士们依然前赴后继,不停地固执地给杨丰当靶子,然后变成堆积的死尸。
终于爬到安全距离的康麻子,趴在一匹无主的战马旁,悲愤地看着这一幕。
“主子,主子,奴才终于又见到您了!”
满身血污的李光地趴在他脚下嚎哭着。
很显然李大学士也吃了不少的苦,耳朵居然都没了一个,拿块儿破布胡乱包着,此时见了康麻子就跟那被抽了的狗狗见着主人一样眼泪汪汪,看得康麻子也不禁感慨他的忠心。只是他的忠心这时候已经没什么卵用了,因为康麻子发现自己都快成孤家寡人了,不但他的军队,他的文武百官,甚至就连他的老婆孩子们这时候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他身边能聚集起来的,居然总共不超过一百人,这还幸亏一名护军营的牛录认出了他然后带着一帮溃兵过来。
而其他无论是他的护军营还是跟随的那些难民们,这时候都已经彻底崩溃。
没法不崩溃。
跟着他南下就是为了走子午道去汉中,但现在杨丰堵了子午口也就进不了子午道,除非从两边山里翻山越岭绕过去,但问题是这么多人都扛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尤其是粮食,子午道沿途可提供不了十几万人的粮食,当初从北京逃出过太行山的时候,多少人被饿死在山路上,但带着粮食怎么翻山越岭?
剩下最好的选择就是向西走,到沣峪口沿沣河逆流而上到喂子坪再转子午道,但那条路也不怎么样,至少赶着马车这类是别指望,尤其是现在夏季还正是山洪暴发时候,至于剩下能通行马车的,那也就是只能到周至南边走傥骆道了,但问题是明军大军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杀过来,这样干脆谁也不管别人了各人顾各人,谁爱怎么走怎么走吧。
更何况谁都知道,康麻子就是一个灾星,跟着他就肯定变成明军的目标,不跟着他的话明军闲得蛋疼了也不会专门追击一帮老弱妇孺的,这样就更没人往这边凑了,哪怕有认出皇上的,也都装没看见赶紧走开。
当然,康麻子也顾不上管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