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
客车已经飞驰到面前,顾衍推开汾乔,自己只来得及跑了两步,客车就到了跟前,司机一边刹车,一边大把打方向,极力绕开他,奈何大客车车身太宽,右侧还是不可避免地擦撞到顾衍,把他撞到了马路右侧。
路上的积雪没有清扫干净,太滑,客车又往前驶了五六米才停了下来。
汾乔的心脏几乎要停跳了,她站在原地,看着顾衍勉强从地上爬起来,竟忘了说话,也忘了动弹。
她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大客车的惯性太大,顾衍身上的大衣外套袖口已经完全擦破了,裤管里的血迹顺着小腿汨汨流淌出来,滴落在柏油路未清扫干净残存的积雪里,血将雪染得格外触目惊心。
顾衍……
她的唇角动了动,失声了。只觉得心已经被那大客车碾了千八百遍,碎的不成形,无法思考。
“我没事,乔乔,”顾衍没站稳,勉强撑着身体冲她说话,“我没事儿,先过来扶我一把……”
顾衍……
汾乔的眼睛已经被眼泪模糊得看不清楚了,她的身体本能上前,把顾衍的手搭在她的肩膀,搀扶住他。
找到了依靠,顾衍勉强冲她笑了笑,下一面,身体却脱力,身体的重量全副压在了汾乔身上。
顾衍是将近一米九的大个子,分量不轻,汾乔却只到他的胸膛。这样的重量,放在平日,汾乔绝对是撑不住的,可这一刻,汾乔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硬是挺直了腰背,好让顾衍撑得舒服些。
常跟在顾衍身后的几个黑衣保镖第一时间跑到跟前,他们个个面色凝重,如同天塌了一般。从汾乔身上接过顾衍,一人联系医生,剩下几人将顾衍放平,为他检查伤势和紧急止血。
“顾先生!能听到吗?”那黑衣保镖附耳去听他的呼吸。
顾衍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靠意志勉力维持着清醒,他点点头,又把头偏向汾乔的方向,动了动口型。
汾乔看出了他未说出口的话,他在说,我没事,别担心。
汾乔摇头,眼眶已经被泪水装漫了,她紧紧握住顾衍的手,不肯松开,“我知道,我不担心……”
“我一点儿也不担心……”
医生不过前后十分钟便赶到了,汾乔却第一次天底下竟有这样漫长的十分钟。等得她心力憔悴。
顾衍始终保持着微弱的意识,汾乔紧紧抓着他的手,他偶尔微微动弹手指,回应她。
顾衍有专业的医疗团队,医务人员把顾衍运上车,汾乔始终抓着他的手不肯松开,直到一旁拿着镊子处理外伤的护士提醒,“小姐,能麻烦您往后站一站吗?”
汾乔如梦初醒,松开了顾衍的手。
直到到达医院,顾衍被运进手术室,汾乔还在发愣,她凝望着手术门外亮着的那盏提示手术中的红灯,久久回不了神,只觉得自己又重新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如果她没有因为爸爸去世的事情迁怒顾衍就好了……他便不会躺在手术室里。要是更早一些,顾衍没有帮她,也不会被她带来的各种各样的麻烦缠身……
为什么要救她呢?
她是一个坏人,她这样毫无理由的迁怒,让顾衍今天躺在了这里。
手术室外的气氛压抑得人喘不过气,在门外等待的时间越长,汾乔便越偏激绝望一分。
如果……如果顾衍今天出了什么事……她也一起去死吧。她甚至这样自暴自弃地想。
身后传来仓促跑动的脚步声,是梁特助到了。
汾乔蹲在墙角,垂着脸,没有抬头。
梁特助的脚步一步一步慢下来,“汾乔小姐,您还好吗?”
汾乔没有抬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一言不发。
她的内心有着无以复加的担心与内疚,如同巨石悬在她的头顶,下一刻医生出来宣布,她便会粉身碎骨。
“汾乔小姐,顾总才进去了十五分钟,您不用如此紧张……”
汾乔依旧什么也不说,只定定蹲在原地,眼神发愣,蜷成一团。
梁特助尝试着说了好几句,她始终一言不发,也有些急了,“汾乔小姐,顾总决不会有事的,他也一定不想看见您现在这个样子。”
这句话不知触到了汾乔身上的哪个机关,汾乔终于有了反应,她眼神发愣,看着梁特助,辨认半晌,终于哇一声哭出了声来,“我很好……顾衍、顾衍却一点儿也不好……”汾乔哭得浑身都开始颤抖,“都是我,都怪我害了他……”
“先生是世界上最坚毅的人,他有最好的外科医生和医疗团队,一定不会有事的。”梁特助轻拍她的肩膀,语气郑重,是强调,却又仿佛在自我肯定,“就算您不相信我,也应该相信先生。”
先生还在手术室,汾乔已经哭得开始打嗝,但好歹听得进人说话了。
梁特助是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男人,虽然也担心。但始终要比汾乔镇定一些,他觉得似乎应该和汾乔说点什么,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
“汾乔小姐,您知道先生的遗嘱内容吗?”话一出口,梁特助立刻发现自己挑了一个不大好的话题。
果然,下一秒,汾乔的眼泪又开始噼噼啪啪往下掉了,“我永远都不要知道!”
梁特助本是想安慰汾乔,这下连忙又把剩下的话咽回了肚子里,不敢再说。
汾乔不知道的是,顾衍的遗嘱,梁特助见过。
那是年前顾衍拟好亲自送到律师事务所公证的。他见过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