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歆儿啊，你老实说，是不是在外头摊上了什么事，我怎么觉得你这次回来有点不对劲？”我妈问道。
“没什么事，换了一家公司，工作环境不一样，有点不适应罢了，过一阵子应该就没问题了。”我勉强朝她笑了笑。
我不说起秦以诺的事，我妈也绝口不提，生怕我听到这个名字会心里难受。
快到吃午饭的时候，我们正在厨房里忙活，我爸也凑过来帮忙择了一会儿菜，择完了，他忽然抬起头问我：“歆儿，上次那个小秦呢，他怎么没来？”
我妈的脸色立刻就变了，炒菜的动作停了一下，欲言又欲止。
“他有点事来不了，下次再来看你。”我怔了怔，笑着朝我爸道。
“哦……要他下回来千万别带那么贵重的烟酒了，你妈既不准我抽烟，又不准我喝酒，上次那些还在柜子里收着呢……”我爸说着，似乎有点埋怨，敢怒不敢言地看了我妈一眼。
“抽什么烟，喝什么酒？再在女儿面前提这些有的没的，信不信我全给你扔了。”我妈转过头，眉头皱得紧紧，“该记得的不记得，不该记得的偏要记得，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她的性子向来温和，只有在我爸面前才会表现出蛮横的一面。
我爸嘴唇动了动，不知嘟囔了一句什么，讪讪放下手里的菜，步伐蹒跚地出去了。
“妈，什么时候带爸去市里看看病吧，一直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我忍不住劝道。
“看什么看？哪会去医院不是掏空了口袋，还要掉一层皮？”我妈说起这个就咬牙启齿，“死老头子，得什么病不好，偏偏得了这么个治不好的病……”
说着说着，声音哽咽了一下，放下手里的锅铲，背对着我偷偷抹起了眼睛。
家里装修一新，她却仍旧穿着那件不知穿了多少年的旧围裙，看得我心里一阵说不出的难受。
正说着，外头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我妈赶紧将脸上的泪擦干，扭头往外看了一眼。
“顾嫂子原来在这儿啊，还没吃饭？”来的是李嫂，一脸眉飞色舞的，朝我妈咧嘴直笑，“嫂子啊，你闺女儿可有福了，我那个侄子也不晓得是从哪里看到她的照片，愣是想娶她当媳妇儿，你看这……”
话没说完，就被我妈黑着脸打断了：“我看这不行，你劝他趁早断了这念想。”
李嫂显然没有想到我妈平时那么软绵绵的一个人，竟然会这么直截了当拒绝，面上的笑意顿时凝结，阴阳怪气地“哎哟”了一声：“谁不知道你家歆儿在大城市里当小三的事啊，现在被人一脚踹了，能有个老实人娶了就不错了，你倒还，还挑三拣四的，真当她是个宝啊……”
“你说什么？”我不由火冒三丈。
小三？
不用说，这流言蜚语一定又和叶溪有关。
说起来，叶溪的确曾与秦以诺订过婚，而我也的确是后来者，不明所以的人恐怕还真会相信。
可相信是一回事，当着我妈的面说出这种话又是另一回事。农村重男轻女的观念很重，因为只生了我这么个女儿，我妈受过不少欺负。
我爸病倒之后，这种劣势更加明显。别的不说，就是靳默函将房产证骗到手之后抵押给高利贷的事，只要我爸还清醒，又或者我有哥哥或弟弟，他都绝不敢做。
眼前的李嫂也是一样，如果我爸没有得阿兹海默，她哪里敢这么叫嚣？
“我说你在外头当小三，还有脸回来。”李嫂“啧啧”了几声，看向我的眼神愈发轻蔑，“还是大学生呢，居然也干这种缺德事……”
我气得忍不住想要争辩，却被我妈拉住了手臂。
我妈挡在了我身前，后背微微发颤，一开口，声音却是很平稳：“既然你说我家歆儿当了小三，做了缺德事，那还把她介绍给你侄子做什么，你嫌你侄子缺德，还是嫌别的女人都配不上他？”
“你……”李嫂脸色一僵，有点目瞪口呆，似乎没想到我妈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冷笑着说道：“好啊，你嫌你们家顾云歆丢人丢得不够大，当小三当得不够久是吧，我一片好心倒被你们当驴肝肺了……我丑话说在前头，以后她要是嫁不出去，你可别来求我！”
说着，愤愤然摔门而去。
“砰”的一声重响过后，厨房再次变得安静下来，只有锅里的油发出“滋滋”的声音，空气里不知什么时候飘荡起一股糊味。
我妈“哎哟”了一声，赶紧回过头拿起了锅铲：“看把我气的，都忘了锅里在煎鱼了……”
“妈……”我张了张嘴，看着她的背影，不知该怎么解释。
“快拿碗来。”我妈朝我伸来一只手。
我赶紧从碗柜里找出一个盘子，她接过，盛出那条已经被煎得有些焦的鱼，叹了口气：“快盛饭，饭熟了半天了，再不吃就凉了。”
她显然不想提刚才的事，我拿了饭勺默默盛饭，这顿饭吃得无比的沉默，只有我爸津津有味地把焦了的鱼皮去掉，夹里头的鱼肉吃。
“歆儿，你在外头要是过得不好，就回来待一阵子吧，这里怎么说也是你的家，就是不回家，换个地方工作也行，又不是只有那个a市才有杂志社，我听说不少杂志社现在都招人呢。”吃到最后，我妈终于还是开了口。 她这么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倒也还好，要是一直什么都不说，我心里恐怕会悬着一块石头无法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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