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蘅放下心来,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围着生怕季氏摔了的四个丫鬟,笑了笑:“紫苏、白芷、红蕖、碧荷——你也太懒了吧,从小到大,你身边丫鬟换了几遭,取名来来去去还是那几个。”不过不换也好,她随意乱猜,总能猜中季氏身边丫鬟的名,总不会有人疑惑,像许氏和严氏身边的丫鬟,她就不敢随意开口。
“叫什么名不过是顺口罢了,”季氏浑不介意:“像你和大嫂那样?身边的丫鬟取个名都要取出个花样来,也不怕哪天弄混了?”
她倒一向是直来直去的脾气,苏蘅也不介意,只是问她:“大嫂为什么不让你我相见?”
总不能是嫉妒自己与季氏要好,担忧日后分家自己偏向二哥二嫂吧——那岂不是真成了兄弟阋墙了?何况就算自己偏向二哥二嫂也没用,分家这类的事,向来是有先例在,二哥二嫂能得的毕竟是有数的,想来严氏还不是这样的人。
“不就是失口说错了一句话么!”季氏愤愤不平:“竟防着我这么些年!还有你也是的!我不信那事你会不知!何苦时候埋怨起我来,每次都避而不见的。”
“我避而不见?我埋怨你?”苏蘅倒是惊奇起来了,明明向妈妈不是这样说的:“不是每次我回来你都病了——”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都闭口不言了。
想不明白严氏此举到底是为何,苏蘅不满好奇,小心地试探道:“所以你说的那事……到底是何事?”
“你竟然不知!”季氏比苏蘅更惊奇:“你居然真的不知!”
苏蘅蹙眉:“到底是何事?”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季氏看了苏蘅一眼:“你现在肯定是已经知晓了……就是去年妹夫出了丁忧进了监察院的事,你跟他朝夕相处,没道理这事你都不知。”
“监察院,就是御史一流……”苏蘅蹙眉:“他一开始是进的翰林院,之后丁忧……他在翰林院也没呆多久,怎么就到了监察院?”
顿了顿,苏蘅又道:“他哪来的门路进的监察院?”
其实她隐隐猜到是为何,却还是听季氏道:“还不是走了陆家的门路。”
陆家,以陆太爷为首的陆家,是二皇子的外戚,而苏家……因为许家是后族的关系,自然是太子一党,陆家野心勃勃,一心想要扶持二皇子上位,与苏家多有不和。
苏蘅想起先前自己曾经骂薛牧青的那句话——“我不知道如今你官至几品,但是你敢说你没有沾苏家的光”——而今想来也觉得讽刺——薛牧青还真的没沾苏家的光,他沾的是苏家死对头的光。
严氏对她为何事这般态度,苏蘅心中倒也有了成算——原来并不只是因为她的缘故,或许因为薛牧青的缘故。
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却并没有多轻松,她想起之前她说要回娘家,薛牧青那句“无论你听到什么,都不会怨我恨我”是什么意思了——
陆家那是什么样的人家?他们家的野心在这个王朝不算是什么秘密——与同为勋贵,但是渐渐没落低调的后族许家不同,陆家更张扬一些,子孙也更成材一些,依附他们的人也更多一些,在京中、地方皆有人脉,当初陆太爷送淑妃入宫,本就是奔着皇后的宝座去的,只不过先帝与当今都忌惮陆家,扶持了许家的女儿上位压陆家一头罢了。
先帝的皇后、而今的太后是许家的,当今的元后、继后也都是许家的——因为这事,陆家对许家早有不满,顺便对许家的姻亲也多有打压,饶是这样,祖父苏会仍旧是顶着陆家的打压坐上了相国的位置,与陆家分庭抗礼,两家自来水火不容。
而如今,薛牧青却倒戈向了陆家。
这可不仅仅是政见不合的问题,与祖父苏会的清正己身不同……陆家结党营私谋求私利之事也不算新鲜事,她不是说薛牧青一定非得靠苏家……可是若薛牧青投靠了陆家,她会怀疑……薛牧青人品有碍。
她脾气不好,但自认是光风霁月之人,若是薛牧青跟着陆家做了有悖良心之事,那么他这个人的可恶之处,远远大于之前他对她的种种不好——若他在这种大事上有亏,那么哪怕他对她有千般好,苏蘅也难以接受……她总不可能跟一个恶人过日子!
苏蘅面上变化莫名,季氏叹了口气:“果然还是大嫂有先见之明,我的确不该和你说这些的。”
见她有些懊恼,苏蘅平复自己的心绪:“无妨,你继续说吧,我能承受得住。”她总要知道,薛牧青到底做了什么惹得苏家对他心生芥蒂,这些事,若她亲自问薛牧青,只怕他根本不会说。
“一年之前,妹夫甫进监察院,便寻了你二哥的错处,我那时候气不过,不过是和你抱怨了几句罢了,你二哥的确因不谨慎而失误,作为妹夫,他不想着提点你二哥却摆到大庭广众之下实在是过分了些,不过后来祖父提点了几句,我也明白过来了,只可惜大嫂不信我,非要拦着不让你我见面……”季氏想了想:“我倒是把这事揭过了,但只怕大嫂那里没那么容易翻篇呢……这一年来,你大哥那边……严家、许家、顾家、秦家、魏家……哪一家没被妹夫寻过错处,虽然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错,可妹夫此举,也的确是有些过了。”
苏蘅只觉得心内堵得慌:“这些人家,多是太子一脉……他难不成已经彻底跟陆家同流合污?被人当枪使来削弱太子的助力?”
季氏惊觉自己失言了,连忙闭口不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