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枯叶落,浮云蔽日,逆风过耳,声声悲泣。
她可能是一只妖怪,她的身体里住着怪物,希望她活着的人全都一个个死去,希望她死去的人全都好好的活着。
为什么会是这样?
这个世界,为什么,会是这样?
九玥坐在茅屋前的一块光滑的大石头上,双目空洞的望着自己的手中,那渐渐变幻着形状的黑色雾气愣愣的失神,就连雨滴悄然落在她的身上,都茫然未知。
“你这般模样,还真是叫人担心。”轻柔的话语悄然落地,最后的尾音好似还拖着一声无奈的叹息。
九玥这才如梦初醒一般的有了些反应,但她并没有去看柳笙,而是将自己的头缓缓的抬了起来,望着头顶上方一尺处,罩着自己的那层若有似无的屏障。
雨水渐急,落在那屏障之上,好似开出了花。
“担心?”九玥怔了怔,却忽然大笑起来“你没看到么?我现在就是想让自己淋上一场雨,都不大可能了……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心你自己。”
柳笙闻言,不置可否的回道:“我为何需要担心自己?”
“……因为,黑水镇里死去的那些人,全都是我杀的……”九玥转过头认真的望着柳笙的眼睛,冷冷的说道:“我可以杀了他们,亦可以杀了你。”
柳笙却丝毫不为所动,并缓缓的朝着九玥走了过去“玥儿……”
不等柳笙将话说完,九玥手中的黑色雾气瞬间便如石子般击出。
柳笙只感到耳边有一阵疾风拂过,左脸处便倏忽一凉,随即停下了正在往前迈出的步子,抬手朝脸上一抹,便沾染上片片鲜红的血迹。
“你是我的恩人,我本应报答于你……可是,实在不巧,我刚好也是你的仇人,我便又应当以死谢罪……”九玥顿了顿,收敛起嘴角那拉扯得有些怪异的笑容,面无表情的继续说道:“同时,我还是这异世战乱的祸起之源,在这世界被我身体里的东西毁灭之前,我又怎么能死…….?”
“你等我,你等我杀了那些人,我再把自己的命赔给你,好不好……?……我……”
九玥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柳笙一把搂进了怀里,清澈温柔的男子声音在耳边沉沉的响起:“玥儿,你若是想哭,便哭出来,在我面前脆弱,是没有关系的。”
柳笙的话,仿佛轻细的沙尘被乱风揉进了九玥的眼睛,顷刻间,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九玥的脸颊慢慢滑落。
这些日子以来,九玥一直都没有哭出来过,她害怕面对自己的软弱,她害怕相信别人,她害怕根本没有任何人值得相信,她害怕这个容不下她的世界。
泪水一旦决堤,伤心便奔涌而出,再停不下来。
九玥将头埋在柳笙的胸口,努力的隐忍压抑着自己的痛苦,微弱的呜咽声渐渐变得再也无法抑制,终于失声的哭喊出来:“……你为什么骗我……?”
九玥小小的身子,缩在柳笙的怀里微微颤抖着,痛苦而脆弱的,一下下拍打着柳笙的胸口,嘴里不停的质问着:“……为什么,要骗我……?!”
柳笙不发一言的仍由九玥捶打着自己,一只手抬起,缓缓的擦去九玥面颊上的眼泪。
这一刻,他的是真心的,希望为眼前的这个少女带去一丝安慰,哪怕只有一点点,也是好的。
柳笙知晓,九玥的这句话其实不是对他说的,可是,他不由得也跟着心中不安,因为他没法告诉九玥,他其实也在欺骗她,甚至,他就连名字,都是骗她的。
他不能告诉九玥,他根本不叫柳笙,他真正的名字,叫做鬼槐夜,他的真实身份,是青川大陆,黑龙一族的少主。
他更不能告诉她,自,她毫不犹豫的扑进他的怀里的时候,他便对她动了真心。
那个时候,他胸口中跳动的那份狂乱,是真实的。
他暂时,还不能够告诉她这一切,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还没有接纳自己身体里魔神的魂魄,便同样不会接受他欺骗她的理由。
她此刻虽然被他抱在怀里,可是鬼槐夜却忽然没来由的有些难受,这个在他眼前的女子,正为了另一个男人伤心欲绝,这让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总有一日,定要让那个男人跪在自己的跟前,卑微的匍匐称臣,成王败寇,沦为阶下之囚,他,绝不会输。
青川大陆素来民风淳朴,不同于生活在幽州和陌上里的人们,那种假惺惺的扭捏作态,在青川大陆里,男女之间若是彼此有意,从不遮遮掩掩,向来是雷厉风行的拥有彼此,倒是同那些个妖族有那么几分相似。
哪怕只是一方有意,而一方无意,那个有意的那方,哪怕是强取豪夺,不择手段,也要卖力的折腾一番,才算对自己问心无愧,至于对方的心意?那个并不是最重要的,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便是如此。
这也怪不得,黑龙一族会被归于邪魔之类的种族,而他们至高无上的王,也被世人称为魔神,这实在是世人过于迂腐,不懂得随心而活。
不过,世人所谓的邪魔,若是指的是他们喜好用邪术的话,那倒是一点没说错,不过,鬼槐夜并不认为所谓邪术有何不妥,也同样不认为法术有正邪之分。
那些人之所以会死,不过是因为他们实在太弱,弱者被强者所取代,弱者的生命被强者所剥夺,强者选择弱者将如何死去,这一切如此公平合理,又有何邪恶可言?
弱者无法在力量上对抗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