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不开眼的泥腿子们马上要来了,虽然我军精锐、城池坚固,但我仍希望大家不要掉以轻心!”
人还未到齐,斋藤利三已是亢声呼道,
“我已命令樋口大人和木下秀长召集农兵、疏散町民,而在一揆众退却之前,鱼津城的大门不会为任何人敞开,这一点,希望诸位有所觉悟。”
利三说到这里,还特意往赤井辉子处多看了一眼。
“现在距离敌人来到城下还有一会儿时间,诸位若有画策,不妨直言。”
他该讲的讲完之后,就望向坐在下首处的宇佐美定满。
在座诸人之中,当然是以他斋藤利三职衔最高、军权最大,但若是论资历,他又远远不如宇佐美定满了。
自定满成为成政的家臣以来,已是暗地里帮助成政实施了诸多计划,这些计划中,阳谋为少,阴谋为多,是以大多不为人知。
但斋藤利三作为成政的心腹,自然是明白宇佐美定满的作用,这个看似年迈赋闲的老人,之所以被成政调到鱼津城来,就是为了成为鱼津城的定海神针!
越中的豪族、鱼津城内的人质都是各怀心思,对于佐佐家并不十分效忠,可有了宇佐美定满在暗中的编排协调,这些人就只能乖乖地为佐佐家效力了。
“搜累哇……主公已将鱼津城的防卫全权交予了斋藤大人,大人想必也是早有准备,不如说出来,也方便后续的安排。”
“没有问题……我现在将城内可以调动的兵力清点一遍。首先,是主公从殿下那里借来的越后早击组,由宇佐美奈美大人统领,共计百人。
“其次,为不二神一大人负责的同心众,这些人虽然不过是町民出身,但操练日久,可以委以守城之任。
“其三,我以委托樋口兼丰大人紧急召集附近的农兵足轻,鱼津城中武备完足,樋口大人能召集多少,我便能装备多少,只不过时间仓促,想来无法召集一支足以出城野战的大军。
“以及,城中的姬武士、各家豪族的人质共计数十人,大多通晓武艺,稍加整顿,便可形成不弱的战力,可以作为预备队待命。如此算来,城中和城下町能够征召到的兵力,总共五百人上下。我虽然早就想到一揆众的可能性,但却无权长期征召农兵足轻,所以兵力方面有所欠缺。”
“阿依,哇卡他!宇佐美定满点了点头,阴测测地扫视了众人一眼,满是皱纹的老脸动了动,说道:
“虽然兵力并不充足,但若是要据守鱼津城、让那些乌合之众无功而返,实在是再简单不过……诸位请放心为本家效力,待主公凯旋之日,必不会亏待大家的。”
他这番话明着是鼓励,但实际上……佐佐成政凯旋之后的“不会亏待”,在众人的眼中就颇为玩味了。
“哈!”
不待老爷子眯上眼睛,已是有人躬身应和。
“至于具体的战胜之法,无外乎八个字——挫其士气、击其惰归,斋藤大人和诸位都是佐佐家难得的青年俊彦,这八个字该是很容易理解的,那么,老朽就告辞了。”
说罢,宇佐美定满侧过身子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了。
然而,在定满离去之后,具体的战术安排上,众人却发生了争吵。
“挫其士气”这个大家都懂,就是固守成池,消磨对方的锐气和粮食嘛。
但“击其惰归”要怎么击?击在哪里?究竟何时才算“惰归”?
众人为了这个问题吵得不可开交,最后还是斋藤利三黑着脸,宣布暂停军议,命令众人各守岗位,这场争吵才平息下去。
当天傍晚,浩浩荡荡的一揆众来到鱼津城下,大肆乱捕。
所谓乱捕,就是抢劫村寨、城町,也算是那个时代农民的主要收入来源之一。鱼津城城町的规模不大,但在短短的大半年里发展极快,已是东越中最繁华的城下町了。
幸亏此处的町民大多已经疏散,至于财物的损失,则是不可估量了。
乱哄哄的万人队伍中,为首的一人骑着一匹栗色的木曾马,乃是这一支一揆队伍的首领。
而在首领的身侧,一名身着黑衣僧袍的和尚一手握着腰间的太刀,一手数着一串大佛珠,他身材瘦长、面部的轮廓如斧削刀刻般,有着刚硬的线条。
首领踌躇满志地望向兵力微薄的鱼津城,刚想要下达攻击的命令,却是似想到了什么,回过身向僧人问道:
“下间大人,此时攻城,可能一鼓而下?”
唤作下间的僧人,虽是面容颇显刚毅,但却是拧着眉毛,一脸愁苦之色,下间皱着眉头往鱼津城的望了又望,最后缓缓摇头道:
“鱼津城的守将斋藤利三亦非等闲,恐怕不是这么容易攻下来的。”
见到下间唱衰,首领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但想起出发之前家督的再三嘱托,他还是压下了不满,询问道:
“既然不好攻城,大师的意思是……等待明日进攻吗?”
“不……不必迁延时日。此时佐佐成政正在围攻增山城,此城一失,神保家便危险了。所以……请大人立刻发动进攻吧,只是……”
下间顿了顿道,
“只是,今日的进攻,只需驱赶实力最弱的信徒就行了,大人的亲卫队,千万不可进入战场!”
“为何如此?”
下间拧着的眉头稍稍舒缓,揶揄地望了首领一眼才道:
“难道大人不知道,鱼津城内有一百名铁炮足轻?而且还是上杉辉虎的嫡系亲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