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沈家婆媳俩拉着周阅海不放有点不准确,确切地说是沈老太太拉着周阅海又哭又叫,沈玫的母亲姚云兰拉着老太太,被她又打又骂,场面非常混乱。
沈老太太这两年经常会犯糊涂,间歇性失忆、胡言乱语、脾气暴躁、尿床、拉裤子上,已经是老年痴呆的症状了。
为此姚云兰每天都要紧紧看着她,随时准备为她收拾善后。
也正因为这样,姚云兰也成了沈老太太抬手就打、张嘴就骂的对象。
家里本就有一个脾气古怪抠门又吹毛求疵的公公,现在又有了一个这样的婆婆,姚木兰每天劳累不堪精疲力竭,还不到五十岁的年纪,头发比沈老太太白得还多,看着像七十岁的老妪。
所依沈卫国的妻子冯鹏程在怀孕以后,才宁愿顶着不孝的名声,冒着影响夫妻感情的危险也要把这两老塞给姚云兰母女。
谁家有了这样两位老人都过不消停,沈玫曾经讽刺地对周小安说过,“沈市长也是顺水推舟装聋作哑,他要真孝顺,干嘛不把亲爹亲娘养在家里照顾?”
沈老太太人傻了蛮力却不小,死死抓住周阅海的衣襟不撒手,“长生!长生你回来了?!刘老二婆娘说你死了!说你死了!呜呜呜!”
这是把周阅海认成沈市长了,他没参加革命之前就叫沈长生。
眼看老太太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就要往周阅海身上蹭,姚云兰赶紧把她拦住,“娘!娘您忘了,刘老二他们家留在解放区呢!刘老二媳妇前几年死了!她当年那是胡说呢!”
老太太不哭了,“长生没死?”
姚云兰歉意地冲周阅海勉强笑了一下,赶紧哄老太太,“娘,长生没死!她上个月不是还来看您了吗?您忘了?您快撒手,这是周同志,不是长生!”
老太太又开始糊涂了,还是抓住周阅海不放手,“那你是耕地?”沈耕地是沈老头的名字。
“耕地,你咋变这么年轻了?耕地,我对不起你呀!我生了八个赔钱货!没给你生个儿子!”
老太太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今天特别糊涂,一会儿把周阅海认成儿子,一会儿认成丈夫,无论姚云兰怎么劝,就是抓住他不撒手。
姚云兰没办法,只好把老太太的手硬往下掰。
周阅海不能对个古稀老太太动手,只能面无表情地任这婆媳俩折腾他的衣服。
眼看姚云兰要掰开了,老太太扬起手就给了她一耳光,布满皱纹和老年斑的脸上一片戾气,“你这个丧门星!敢跟我抢儿子?!我打死你!”
一边骂一边张开手狠狠挠了姚云兰几把,好在她以前经常这样挠姚云兰,姚云兰早就把她的指甲剪秃,才没见血。
可还是出了几道红檩子。
这么大年纪的儿媳妇了,任劳任怨地伺候两位老人,竟然还要被这样抬手就打张口就骂,邻居们虽然已经见惯这一家子的情况,还是忍不住要为姚云兰说几句话。
大家一直以为姚云兰是沈家的儿媳妇,并不知道她早在二十年前就被当做封建糟粕抛弃了。
“姚大娘,这老太太是糊涂了!赶紧绑起来,等她清醒了再说吧!”
“就是!我娘家邻居有个老太太就是这病,一犯糊涂就得绑起来,要不谁能经得起她这么祸害!”
“老沈头!你老太婆这么打儿媳妇,你怎么还有心思喝酒?赶紧管管呐!”
沈老头自始至终都坐在桌边悠闲地喝酒吃菜,没看见沈老太发疯一样。
听到邻居指名道姓地叫他,他滋溜一声眯了一口小杯里的酒,慢条斯理地夹了一块酱猪蹄子,仔细地啃完,咂摸了半天啃完的骨头,才拿筷子往乱成一团的三人这边点了点。
“这臭娘们儿就该打!打!一天照三顿打都不多!”
邻居们不是第一次听到他说类似的话了,以前为姚云兰打抱不平的人最后都被她的窝囊气得半死,再听到沈老头这种混账话,彼此之间指点几句,也不去理论什么了。
姚云兰低头抹了一下眼睛,又去小声劝沈老太太撒手。
周阅海看了沈老头一眼,在沈老太太的手肘上轻轻一点,老太太啊地叫了一声,马上就松开了手,捧着酥麻刺痛的胳膊愣怔着,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样子。
周阅海后退几步,对姚云兰点点头,“自行车我送去厂里给沈玫,不打扰你们了,再见。”
姚云兰手忙脚乱地拦着沈老太太,只能点点头算是知道了。
沈老头却不干了,大模大样地坐在椅子上,喝得满脸通红,拿着筷子对周阅海指指点点。
“你把自行车给我放下!什么叫给沈玫送去?!那是我们老沈家的东西!那以后都是我大孙子的!总让她个赔钱货把着算啥事儿?你给我就放这儿!我就不信了,我还治不了她了!”
他要是真能治得了沈玫还用等今天人家不在的时候说这话?还用借酒装疯?
周阅海没听过沈玫说的那些话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跟本就不搭理他,对姚云兰解释了一句,“我侄女让我把自行车交给沈玫,她不在我不能给别人。”
解释这一句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周到的礼貌了。
要不是怕影响周小安和沈玫的感情,遇上这种胡搅蛮缠的老头老太太,他看都不会看一眼,直接就转身走人。
沈老头却不干了,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冲着周阅海的方向踉踉跄跄地就追了过去。
周阅海不想跟他纠缠,几大步跨出屋门,眨眼就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