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安冲镜子里的潘明远眨眨眼睛,满是欣喜,她好几天没能跟潘明远说上话了,有好多事要告诉他。
潘明远刚下班回来,站在门厅给搬家具的人让路,今天他换了一身黑色中山装,还是笔挺潇洒,除了刚刚对周小安隐秘地笑了两次,一直面无表情,一只手插在裤兜里闲闲站着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t台上的模特。
周小安羡慕,高个子真好啊,凹造型什么的随随便便往哪一站就能那么帅!
楼里的邻居们下班经过,看见潘老师和钢厂的工友在搬家具,都热情地过来帮把手,潘明远却一直站在一边一动不动,大家也没看到他这个人一样,谁都没跟他说一句话。
甚至还有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过来推了他一把,“资本家!打倒你!”脏兮兮的小手在潘明远笔挺整洁的裤子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小手印。
大人们都没看到一样继续忙活。
周小安心里一阵难过,把头低了下来,搬起那个比她高了不少的镜架子往屋里走。
踉踉跄跄地走了两步,看得人心惊胆战的,潘明远的脚步下意识地向她这边挪了一下,又狠狠地顿住了。
一个一直在忙活着卸车的小伙子赶紧跳下车扶住了镜架,“我来我来!这么大,你哪搬得动啊!”
小伙子笑容爽朗牙齿洁白,个子很高,看着非常有亲和力,一副跟周小安很熟悉的样子,“你不认识我啦?前年你去咱们厂送玉米面,我带你去的人事科。我是保卫科的任干事。”
周小安想起来了,那个话很多却一点不烦人,在人事科里看着人缘很好的任干事。
“你调到咱们厂了,真是太好了!当时我就想,思想觉悟这么高的一位好同志,要是我们厂的同事该多好!”
小伙子搬着镜子就进去了,家具基本都被搬进去了,周小安迅速看了潘明远一眼,从他身边低头走过去。
“八点,小巷子。”走过潘明远身边,他低低的声音穿过来。
周小安不敢看他,微微地点了点头,脚步匆匆地上楼了。
屋里乱糟糟一片,潘老师很显然是不会收拾东西的,让人把所有的东西都放到了客厅中间就一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样子了。
搬着镜子最后进来的任干事反而一副很有主意的样子,让人把两张单人床挨着西面的墙放着,“待会儿我再给你在墙上钉两个钉子拉个绳儿,晚上住人的时候挂个帘子就行了。”
那边就成了一个隔绝而独立的小空间。
然后又给周小安提建议,“房间这么大,其实可以打个隔断,那边隔出来一个小房间也是可以的。”
周小安点头道谢,她还没问樊老师的意见呢,怎么能随便打隔断。
樊老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要是想打隔断,周日我请小任过来,他干这个可有一手了,厂里的同事们打隔断都找他。”
周小安笑笑,“如果我想打隔断肯定要麻烦任干事啦。”这个还是跟两个小孩儿商量一下再说吧。
任干事很爽快地点头,“行!你要想打随时跟我说!”
然后问周小安,“写字桌和一把椅子放到窗前,另一张黑漆八仙桌靠东面放着,跟它配套的两把椅子放桌子旁边,可以待客也可以吃饭用,另外三把在东墙这边摆一溜,你看怎么样?”
安排得非常合理,周小安只用点头道谢就行了。
任干事又问她大镜子,“是放卧室还是放门口?你进去收拾出个地方,我把床头柜也一起给你搬进去吧!”
非常周到而有分寸,并没有像另外几个工友,进来就先把房子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连女孩子的卧室都没放过。
卧室现在虽然只有一张铺着老土布被子的床,什么个人物品都没有,周小安还是非常排斥这种行为。
可是这个年代,谁家不是进门就是床,客人来了别管衣服脏不脏,一屁股就坐床上,她多介意都得咬着牙露出笑脸装作没看见。
这么一对比,任干事可真是太有礼貌有教养了。
卧室的门开着,好几个人都进去过了,周小安当然不会矫情地要进去再收拾什么。
樊老师收拾打扫不行,在这方面还是很有分寸的,不用周小安说什么,就自己带着任干事把镜子和床头柜还有两支黑漆衣箱一起搬了进去。
进去了还是任干事安排摆放好,两人才一起出来。
搬好家具的工友们已经坐在椅子上吃瓜子了。
周小安赶紧请樊老师和任干事也坐下,请他们吃瓜子歇一下,“过年矿上发的瓜子,也没剩多少,实在不好意思拿出来,大家不要嫌弃。”
她刚搬过来,连口热水都没能让大家喝上,觉得非常不好意思。
樊老师给每个人都发了两颗烟,大家一看,“哟!大中华!”凭一等烟票购买,七毛五一包,一个月限购一包!都舍不得抽,别耳朵上了。
樊老师又一人发一颗,都是年轻小伙子,笑嘻嘻地给樊老师点上,自己也抽了起来。
樊老师是老烟枪,不觉得五、六个人在屋里抽烟有什么,任干事却先去把阳台和屋门打开通风,又把周小安卧室的门关上,才坐下来跟大家聊天。
“樊老师,这黑漆家具真不错!哪里淘腾的?”
钢厂后勤科出租的家具都是原木刷清漆,甚至后来需求量太大,临时赶出来的那批直接连漆都没刷。
木料也不讲究,就是杂木,有啥用啥,样子挑最简单的来,好在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