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意外的插曲随着迪莱多的离开而告休止,奥拉望着自己微微发红的掌心,一时陷入了困惑。
她弄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迪莱多?因为他不识大体?因为他还跟个孩子似的“童言无忌”?
可他的话明明直戳问题的本质——哨箭穷困无助,他们就像即将溺毙的落水者一样,毫无选择地去抓水面上的任何东西,不分稻草、浮木。曾经的卓格里斯,如今的她,没准都被面前的这群落水者当成了救生船。她撑得起这群人的重量吗?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迪莱多只是想拉她脱离险境而已……
“奥拉。”希尔瑞丝喊道。她看了看周围的人,又把急欲脱口而出的话吞进了肚子。
一旁的利亚德林见状,忽然举起手臂对众人说道:“大家散了,散了,去做自己的事。”
被他这么一喊,周围的村民这才怏怏地散去,死者都被带去安葬,还呆立不动的人已所剩无几。
“领袖家族的家务事,给他们留点说私事的空间。”
利亚德林一拍雷欧克的肩膀,把最后几个看戏的小鬼拖走。一时间,隐士树下只剩了三个人——奥拉、希尔瑞丝和霍克。
奥拉突然抬手顺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这个动作是她从阿卡奇的身上学来的。当时,她只觉得这个精灵有点儿臭美,但此刻,她突然理解了这个略显阴柔的动作是什么含义。
她需要一些安慰来让陷入懊悔和困扰的自己冷静下来。
她需要重新看一看自己所处的位置,好弄明白自己究竟在着迷些什么?为什么把自己的感情施予这里的人?又为什么去伤害试图唤醒自己,避免自己陷入泥潭的另一个人?
“奥拉。”希尔瑞丝又喊了一遍她的名字。
奥拉朝希尔瑞丝看了过去。之前,迪莱多曾质问这个女人关于母亲的事情,现在,她要对自己摊牌了吗?
“奥拉,你的母亲……”希尔瑞丝有些为难地组织着语言,眼睛忽闪不止。
“她是我们的婶婶。”霍克终于忍无可忍地把话甩了出去。
这句话让奥拉瞪大了双眼。
“记得我在夜枭那边说咱们沾亲带故吗?”
霍克直视着奥拉又继续说道:“那时候,我说瑞麒一家和咱们一家并肩作战过。这其实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你的母亲是我跟希尔瑞丝的亲婶婶。”
听了霍克的解释,奥拉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夜莺这边是母亲罗拉的娘家,希尔瑞丝和霍克同母亲有亲缘关系,也难怪希尔瑞丝保管着母亲的遗物,又有一套和遗物相似的衣裙。
换言之,霍克之所以会冒险拦住本该前往跃马镇的自己,并不仅仅是为了报答自己和迪莱多释放他的恩情,还因为他们之间有一丝血缘的羁绊。换言之,希尔瑞丝能在这个村子掌权,也和母亲有关。
“那为什么母亲要离开这里,死在外面。”奥拉想到。
“霍克,我有话要单独同奥拉说,你先离开一下。”希尔瑞丝叹了口气。
这个安排让霍克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站在原地同希尔瑞丝僵持了一会儿,终于被希尔瑞丝那双忧郁的眼睛逼退了。
等看到霍克走远后,希尔瑞丝终于下定决心道:“奥拉,我想同你说个故事。请无论如何耐心地听完它,好吗?”
奥拉点了点头。
“有一对姐妹花。”希尔瑞丝开头道。
她们明明是双胞胎却毫无相似之处。妹妹伶牙俐齿,姐姐内向腼腆。妹妹招人喜爱,姐姐为人忽略。所有的好东西总是妹妹得到。精致的食物、漂亮的衣裙、爱慕的男人,无一不是。姐姐只赢过妹妹一次,婚配才一年就有了个女孩儿,而妹妹的肚子却一点儿也不争气。只可惜姐姐的丈夫是个短命鬼,她年纪轻轻地就成了小寡妇。
“哎!那就是命。”希尔瑞丝揉着额头笑叹一声。
妹妹的肚子里还是有了孩子,简直是众星捧月。姐姐心里那颗名为嫉妒的种子终于萌发。有魔鬼看出了这一点儿,他给了姐姐一颗毒蕈——给你那好妹妹吃下去,生孩子出意外再正常不过了,没有人会瞧出端倪,而没了这个同你抢夺东西的妹妹,你就能得到该得的一切了。
故事听到这里,奥拉已经猜出希尔瑞丝所说的妹妹便是自己的母亲罗拉了。怪不得母亲会给自己留下阴郁的映象,被自己的亲姐姐毒害,能高兴得了吗?
只听希尔瑞丝继续说道:“姐姐鬼使神差地听了魔鬼的点子,可她没想到的是,她刚毒害了妹妹,就得到了她所爱慕的人——她的妹夫为人所害的消息。原来一切是个连环毒计。”
希尔瑞丝的头低垂得很低,大片阴影落在了她的脸上,她又喃喃道:“对不起。”
这声道歉让奥拉的那颗心阵阵发紧。她抬头看了看天空,原本晴朗的蓝天飘来了一片雨云,看来一场秋雨不日将至,而这场秋雨过后,也许凛冬就要来了。
奥拉捡起一根树枝,随后在希尔瑞丝面前的地上写道:“村里这个冬天难过吗?”
看了这行字,希尔瑞丝不禁轻咬了一记下唇。
“很难熬。”她苦笑道。
“可我今天谈不了正事了,我们都各自静一静……你随时可以离开,这地方也永远对你开放。”
希尔瑞丝在补充完这句话以后,便转身离开。奥拉看着她耷拉着双肩、步履沉重的模样,又一次为自己仅能聆听而感到庆幸。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