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迟疑,也没有愠怒,拱手道:“晋人来使杨毓,参见前秦陛下。|”
苻洪揉了揉惺忪睡眼,一见杨毓美貌,当即笑了道:“你是来使,而非和亲?”
杨毓笑着摇摇头道:“从前听闻前秦陛下武勇无敌,胸怀广阔,我晋人以礼相待,却未想到陛下如此轻狂无礼!”
她的声音真好听,苻洪听着她口中的夸赞,心中爆棚的自信更加满溢,笑着道:“好会说话的小姑子,坐吧。”
杨毓拱手道谢,神情郎朗,脱下身上的披风,递给站在一旁的王肃。
王肃一时间未明白,手掌碰触到那素白的披风,却没有接过来。
杨毓轻笑一声道:“怎么?叛国之功臣,不愿为来使挂一次衣裳?”她的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怒气。
这情况再明显不过了,看在苻洪眼中,是晋人使臣看不起叛国的王肃,在明目张胆的揶揄他,看在王肃眼中却是,杨毓在保护他的身份。
王肃轻笑一声道:“区区女郎,妄想。”
杨毓冷笑一声道:“果然前秦势大,令公底气如此硬朗。”她轻轻的将披风扔在地上,转身跪坐下来。
苻洪看着两个汉人在自己面前拌嘴,觉得很是有趣,笑意盈盈的问:“不知来使何意?”
杨毓对王肃翻了个白眼,拱手对苻洪道:“陛下如今盘踞江北,临水布阵,然,我军不上江,这战事还要继续拖延下去,陛下豪气冲天,想来也是愿意速战速决的吧?”
这话可是说到苻洪心里去了,他扬手问道:“小姑子有何良策?”
杨毓笑着道:“不如陛下后退三里,容我军战舟上江,如此一来,我们双方对决,速战速决,也让两岸百姓早日安定。”
苻洪略微想了想,道:“我凭什么后退?”
杨毓笑着拱手道:“陛下,连年战争,绝不单单是大晋疲乏,陛下难道就不想尽快结束战局?看陛下百万雄师,难不成会怕我们不成?”
苻洪轻哼一声道:“这与怕不怕无关!我坐拥百万雄师,却在未战之时后退,我颜面何存?”
杨毓朗然拱手道:“难道陛下连这区区胸怀也没有?”她條然起身道:“大不了这一役,我们不战了,退守长江,有长江天堑在,陛下想攻过来不知要五年还是十年?”
苻洪侧目看着杨毓慎重又含着怒气的神情,一双手恨不能掐上她的脖子,将她的骨头都捏碎。谁给她的勇气在自己面前耍这种无赖?
然而,他等着一战,已经太久太久了。
杨毓看到了苻洪眼中的杀气,突然,她抬起衣袖,掩着唇,娇声一笑。
这笑声娇糯的似撒娇一般。
苻洪愣了愣,道:“你笑什么!”
杨毓轻咳一声,放下衣袖道:“我不过是个无身家背景的小姑子,之所以派我来出使,也是因为我举足无重,陛下想杀我,我也没什么办法。”
苻洪咧嘴一笑道:“所以,我即便杀了你,你能奈我何?”
杨毓微微摇摇头道:“不杀我,不是为了让我活命,而是为了陛下的一世英名。”她轻笑着,接着道:“今日我死是小,只是。”她目光炯炯的看着苻洪,没有丝毫退缩:“待百年之后,不知有多少人会因今日陛下斩杀晋人使臣,而背后笑骂陛下无容人之量呢?”
苻洪微微蹙着眉毛,唇间终于扬起笑容:“好。”
好!
他竟同意了!
王肃却是仿佛意料之中一般,面色风轻云淡。
苻洪笑道:“小姑子,这一战我军必胜,不如你留在我帐中,便不要回去了。”
杨毓没有生气,笑着道:“陛下天纵英明,天下美人皆任君采撷,然而此刻,我是使臣,请陛下莫要失礼,让不明所以之人置喙陛下的英明。”
苻洪本也不是好色之人,与杨毓这文绉绉的汉女相比,更喜欢直率的胡人女郎,笑着道:“好,明日,我军水阵后退三里,让你军上江,大战一场!”
杨毓拱手行礼,起身道:“陛下深明大义,阿毓拜服!”
她神色舒朗,看不出喜乐,王肃站在帐边,道:“女郎,外面风大,你这披风,还是带回去的好。”
苻洪闷声笑了笑,这汉人弯弯绕绕真多。
杨毓轻哼一声道:“被叛国之人碰触过,我宁愿被寒风素裹,也不会再碰它。”
说完,她挺直腰背,一挑门帘,走了出去。
苻洪笑着道:“这汉人中也有如此胆大的小姑子,真是有趣。”
王肃面色不善,道:“恶女!”
多谢。
苻洪浑不在意的道:“她毕竟是使臣,你去送送,莫要让帐外的混小子欺辱她,影响我一世英名。”
一世英名,真亏他说得出口,被杨毓夸了两句,就飘飘然了。
王肃拱手,虽面上不乐意,却还是追了出去。
一众胡人士兵纷纷争相观瞧这突然而来的美貌女郎,时不时的出口调戏。
:“小姑子,我们陛下的榻可软和?”
:“小姑子,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再暖暖吧?”
杨毓突然停下脚步,转过利剑般的眸光看向那兵,道:“我代表一国出使来此,前秦陛下英明,待我如同上宾,尔等小人,如此狭隘,难怪灭族,被前秦陛下驱使,国破家散也是应当。”
这话说得夹枪带棒,一边挑拨着他们要记得自己的立场,一边说苻洪是驱使他们而不是真心收容。
这一番话说的硬气,他们现在的主子对她都如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