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斛珍珠!”蓝芍眼睛一翻,险些没晕过去。
祺砚略有些不满道:“钱财身外物,小小年纪,莫要如此庸俗。”
杨毓与低低的笑了笑道:“快去吧,早些送去,让剑门关的将士们也乐一乐。”
琴仙亭公主府门外车马停占了整整一条主街,路边的商贩行人不禁纷纷驻足观瞧。
一袋袋的米粮被装载在车上,一货郎低低的有些不忿道:“这亭主真是家财万贯啊,真是贵人!这么些米粮,是要做什么啊?”
一旁的刘叟刚好听见,也不张扬,只低声道:“剑门关。”
三个字,只有三个字。
一瞬间,众人想起了,这位亭主往常出行那一顶青帷帐小车,一袭蟹青道服或青蓝素袍。
:“啊,亭主是将钱财都散给了边关将士了。”货郎怅然道,为自己方才有些眼红的行为感到脸红。
五十车米粮在赤甲轻骑的护送下,不声不响的,缓缓的去往剑门关。
一士人老叟撩开华贵的马车帘幕,缓缓的点头道:“乐宣君大贤。”
一时间,巴蜀之地无论士族庶民纷纷津津乐道。
谢元清知晓此事先是一怔,接着蹙起眉头,一旁的先锋官吕长悌轻哼一声道:“乐宣君竟敢不将谢家放在眼中,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谢元清略一啧舌,却是笑了,道:“你是未见过这位竹林第八贤才会这般。”他望着了无生机的山林垂暮,夕阳照亮他的侧颜,许是觉得有趣,又是一笑。
吕长悌年约而立,一把山羊胡须虽身着盔甲,文人姿态却是不减,看起来有些扭捏。他眸光精光一闪,拱手道:“倒是末将孤陋寡闻了。”
谢元清笑道:“吕兄之弟吕公兆与嵇公为挚友,吕公竟不甚了解竹林八贤,倒也怪哉。”
吕长悌略有些不适,面颊一红道:“我这俗人,自是不入竹林青眼的。”
谢元清恍然点点头:“既在朝堂效力,这是俗是雅便也不需谈了。”
得到谢元清的安慰,吕长悌面色略微好转,却是尴尬不减。
远在金陵的嵇康蹙着眉大喝一声:“竟有此事!”
孤凄的灵堂之上,吕兆泪涕俱下,一边任由眼泪横流一边点头。
嵇康紧咬银牙,悲憾的看着帷幕后的棺椁,再看往日桀骜不驯的朋友悲痛的模样,恨从心底升起:“吕悌欺人太甚,**弟媳,致使贤妇人自缢而亡,竟敢就这么逃去巴蜀!”
吕兆怔怔的看着棺椁,突然,站起身来,直冲着外面跑去。
:“阿兆!”嵇夜猛然扯住他的衣袖:“你要去何处!”
吕兆悲愤的道:“如此深仇大恨,我要告上公堂,决不能让他逍遥法外!”
:“阿兆!”嵇夜又扯住他的衣袖,声音却平缓了些:“贤妇人冤屈,我明白你难过,但,人已不再,你难道要家丑外扬,割断兄弟情义?”
:“兄弟情义?”吕兆挺拔的身姿倚靠着门框,颓废的哭着笑:“早知他是如此小人,我倒宁愿无此兄弟。”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忆起往日与妻子琴瑟和鸣的日子,吕兆心中挣扎着,痛苦不堪。
:“阿兆,这口气,我助你出了它!”
嵇夜蹙起眉心,又安慰许久才离开吕家。
回到雁栖山,嵇夜彻夜未眠,直至天明,洋洋洒洒,写下《与吕长悌绝交书》。
嵇夜这位世外名士一书一言皆是名理,甚至于与他有些许交往的士人也被人艳羡,此文一出,影响可想而知。
不论士族或庶民,鄙视厌恶吕长悌不义之举,背信弃义,消息很快传遍了金陵,就连远在竹山的杨毓也得到了一份誊稿。
杨毓脸上浮现出轻松快意的笑容,道:“嵇兄往日如同春水,性情让人亲近,遇事竟如烈火一般。”
她笑着眯起眼睛道:“既然我兄如此痛恨此人,他便是躲来巴蜀也是无用的。”
:“女郎,你要做什么?”祺砚问。
杨毓抿着唇,沉思了好一会儿。
吕长悌。
吕长悌。
她想起来了!
前世。
吕兆被长兄吕长悌状告不孝,嵇夜为挚友仗义执言,却被朝官千夫所指。
这件事,便是一切的起源。
饶是她被困在后院之中,却也听闻竹林名士嵇公夜被处死刑。
他死那日,太学院三千学子相送。
他却是一如往昔的清朗自在,绝世一曲《广陵散》,慷慨赴死。
嵇夜死后,王冲、山源入世为官,阮宗、刘伦、阮容、向期各奔东西,竹林七贤,名存实亡。
她心中一凛,这,究竟是为什么?
然而,无论如何,她不能坐以待毙。
这一世,决不能,不能让这事发生。
她心知肚明,嵇夜前世之死定然还有其他缘由,她微微蹙紧眉头道:“告诉外面备下马车。”
祺砚有些诧异:“女郎好容易得闲又要出门?”
杨毓抿唇道:“反正我做小人之事也习惯了,这便去会一会这位吕长悌。”
祺砚微微点头,冲外面道:“准备车驾。”
当日下晌,初一初五驾着马车,祺砚陪同着杨毓往成都去。
自竹山到成都要十日的车程,昼夜兼程,堪堪六日。
杨毓端庄的坐在马车中,笔墨一刻不停的书写着。她不知道怎样才能解了嵇夜以及其他几人的危机,只能让他们远离金陵,避开祸端。
而她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