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小徒弟,指的便是阿桐与阿秀了。
孔夫人适时的轻轻拍拍孔老的衣袖道:“行了,孩子不来,你整日念叨,来了还是念叨,真是唠叨。”
孔老面色一红:“你说谁?”颇有些要振夫纲的意思。
孔夫人也不与他言语,转头对杨毓道:“听闻你近来身子不太好?”
杨毓有些不好意思道:“本该晚辈关怀长辈,我却总是让长辈不得安心,阿毓有罪。”
孔夫人见杨毓谈笑风生的模样,心知她应该是大好了,眉眼瞥向兀自生着闷气的孔老道:“将那把七弦琴取来。”
孔老哼了一声,却转身去了屏风后面。
:“甚么琴?”提起琴,杨毓的兴致高涨。
孔夫人抿着唇笑,孔老已经重新自屏风后抱着一个古朴的木盒,径直送到杨毓面前的琴案上。
杨毓看了孔老一眼,有看了看孔夫人,二人抿唇微笑着。
:“快看看吧。”孔夫人催促着。
杨毓微微颔首,双手打开木盒。
只见一把伏羲式桐木七弦琴正静静的躺在里面,琴形修长,其貌古朴,项腰各有半月形弯入,琴面细腻光泽,岳山圆润,琴腰线条流畅,最令人啧啧称奇的是,那琴身竟然隐有冰裂断纹!杨毓笑着将琴面翻过,看着底案,只见燕足微耸,造型也是雅致圆润的。将琴盒放在身侧,安放好琴,手指掠过琴弦。
泛音轻灵清越,散音沉着深厚,琴音透彻古雅通脱犹如林下之风。
杨毓从未见过这样的琴。
:“此琴如何?”孔老笑着捋须问道。
杨毓双眼清亮,笑着道:“阿毓还未见过有断纹的琴,尤其此琴断纹皆是冰裂纹,音色更是比无断纹之琴要清澈许多。”她微微顿了顿,自方才起,便闻到若有似无的中药味,不禁笑着道:“还漆了鹿角霜防蛀?”
孔老笑着点头道:“正是,一为防蛀,二为时间越久,音色越美。”
:“如此好音之琴,不知斫琴师是哪一位?”杨毓愈发的对这把琴产生兴趣,实在是爱不释手,一边问着,眼睛忍不住看向琴身。
孔老话语刚要脱口而出,孔夫人笑着道:“不过是个世外隐者,既然阿毓喜欢,这琴便送与阿毓。”
孔老狐疑的看了看孔夫人,孔夫人回以一记眼刀。
杨毓看着二人你来我往的眼神,笑着道:“长者赐不敢辞。”
究竟是谁做了这把琴?又委托孔老夫妇送给自己?
说实话,杨毓是真的很喜欢这琴,它的流线,造型,音色,处处都是匠心独运,且又是经过多年弹奏震动,才能有如此裂纹的,无论是谁,杨毓的话已经很明白了,她承的是孔老夫妇的情。琴案摆好,香案点燃,杨毓一身雅致青蓝衣裙,端坐在第五徽的位置,对着自己的当心,手指间悠然流泻轻松快意之音。
室内三人不禁闭眼倾听,唇间纷纷扬起释然的笑容。
琴声悠然清澈,传到了庭院中,原本忙碌的仆众痴痴的侧耳,感受着琴音的美妙。听着听着,只觉得琴音一转,置身林间的众人面前仿佛豁然开朗,一座座连绵不断,奔腾汹涌的瀑布近在咫尺。
:“啊!”
人间不知是谁,发出一声惊呼。
接着,绵长的音调将朋友情谊徐徐道来,这真挚的情感流淌在人们心间。
琴音恰在此时,缓缓的收了尾。
孔老夫妇重新张开双眼,相视而笑。
孔老笑着道:“唯有倾心相交才能得此挚友,今日方知,你为何宁可断头,也绝不劝说七贤入朝。”
孔夫人接着道:“情谊深厚,气节高杆,此琴配阿毓,是它之幸。”
虽是年下忙碌,孔老夫妇还是留了杨毓姐弟二人用了昏食,席间四人相谈甚欢,宾主皆欢。
次日一早,王媪的女婿陈景便来杨府见过杨毓。
此人生的相貌端正白净,虽身形瘦弱却举止合度,让杨毓很欢喜。
:“阿姐!”
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只见云儿身着瑛红五彩衣,里里外外也不知穿了多少件,将瘦小的身体裹成粽子一般,脚步也蹒跚着。
陈景没想到需要开蒙的竟是如此幼童,顿时觉得似乎占了杨毓的便宜,面色有些泛红道:“亭公主府上郎君甚幼,若不明年我再来教习不迟。”
杨毓笑着张开手,将云儿接到怀中,对教习道:“开蒙早些,孩子才能明辨是非。劳烦了,明日就是除夕,待会儿家仆会将年礼和月钱先送到府上,年后初十开始授课就好。”
陈景听了杨毓的话,觉得也是有道理,道:“亭公主太客气了,若非得亭公主任用,哪有我的体面。”
陈景出身寒门,学问说不上高,但是教云儿却绰绰有余,待云儿年纪大一些,若能入太学院,也是极好的选择。
杨毓笑了笑:“夫子不必客气。”
陈景又行了个礼,退出门外,欢欢喜喜的回家过年去。
外面不时响起爆竹声响,间或稚童的笑声。
熏香清雅,炉火悄悄的燃着,散发出温暖芬芳的气息。杨毓脱去了云儿裹紧的衣衫,小小的身体依靠着杨毓,睡的安稳。
白鸢缓缓轻柔的抱起云儿,放在榻上,云儿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除夕之夜,文武群臣与君共宴。
灯火辉煌的皇宫,红灯高悬,映得雪地也泛起霞光,宫娥内监纷纷穿上新衣,脸上喜笑颜开着,殿内,司马安端坐上位,一双满是温柔的眸中,散发着一丝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