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儿,你这是……”霍去病原本只是头有点痛,休息一阵后已经好转许多,但是被刘据用这般郑重其事的目光看着,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脑袋痛得更厉害了。
“去病哥哥!”见霍去病避重就轻,就是不肯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刘据急了,叫人的腔调也变得有些古怪,“讳疾忌医可不是好习惯,这还是我小时候你跟我说的呢。”
刘据幼时,也是个对扎针吃药极为抗拒的,皇后心疼儿子,每每他闹得太厉害了,就会舍不得让保姆给他灌药,只是这样一来,小太子原本两三天就能好的病,非得拖上十天半个月不可。
皇帝听闻此事,责骂皇后妇人心慈,分不清轻重缓急,于是小太子再生病了,他决定亲自上阵,就是硬灌,也得把药给他灌下去,小孩子任性没关系,大人哪能跟着他胡闹呢。
别看皇帝嘴上说得硬气,真的轮到了他上场,表现比皇后还不如,小太子多哭闹一会儿,他就败下阵来,直接避到外屋去了,搞得保姆们莫名其妙,这药到底是灌还是不灌啊。
后来,小太子喂药难这个问题是霍去病解决的,因为只要被他盯着,刘据根本不会哭闹,都不用保姆硬灌,自己就会捧着药碗乖乖把药喝下去了,让人纳罕不已,霍侍中这是使了哪一招?
由于年代久远,刘据已经想不起他为何那么容易就屈服在去病哥哥的威慑之下,但他决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无论霍去病是否愿意,都要逼着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重视起来。
见刘据固执至此,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霍去病执起他的手,放在掌心轻轻摩挲,半晌方道:“据儿,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他和阿光在某些事情上的执着程度,已经让他感受到了诡异。
刘据闻言一震,猛地抬起头来,不知所措地看着霍去病,眼神呈放空状态。
去病哥哥在说什么?他问他知道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他对他们隐瞒了什么吗?
刘据彻底慌了,他想起那个可怕的噩梦,想到梦里悲伤到连眼泪都流不出的那一刻。
为什么?他明明已经很努力了,为什么不肯给他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是他做的还不够么?
“据儿,你怎么了?据儿,你别哭啊!”发现倚在自己身上的小太子先是一脸的惊慌失措,后来干脆是无声地流下泪来,霍去病有点看不懂了,手忙脚乱地哄起人来。
可他还是不明白,自己是哪句话说错了,引得刘据那么强烈的反应,他与阿光近段时间的表现太过奇怪,他问他不是很正常吗,他为什么会哭成这个样子,好像他欺负了他似的。
通常情况下,人在哭泣的时候如果无人打扰,很快就会停下来。可要是有人安慰,那就不好说了,比如刘据就是如此,他转过身一把抱住霍去病,比刚才哭得更凶了。
刘据从小到大,并不是个爱哭闹的孩子,他除了生病的时候被人灌药,甚少有哭闹的时候,因而霍去病几乎没有哄他不哭的经验,难得操作一次,手段极其生疏,几乎是适得其反。
好在霍家还有个小嬗儿,平时都是用眼泪来当武器的,一向无往不胜。
霍去病回忆着他哄嬗儿的方法,轻轻拍着刘据的后背,放低声音道:“据儿,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他能感觉到,刘据是真的在害怕,他的恐惧是源自内心的。
良久,刘据终于平静下来,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便不好意思抬起头,直视霍去病的眼睛。与此同时,他又感到一丝小小的庆幸,子孟和嬗儿都不在,应该不会有人笑话他的。
“去病哥哥,我怕你会离开我。”刘据埋头闷在霍去病怀里,他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我做了个噩梦,梦里你不要我了,独自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不回来……”
霍去病无声地叹了口气,轻声道:“傻据儿,我怎么会离开你呢?永远都不会的。梦是假的,你不用怕。”他知道刘据的话并没有说完,但他不打算再问下去了。
刘据从他怀里仰起头,认真道:“真的?去病哥哥说话算数?”
“真的。”霍去病郑重承诺,随即反问道:“我以前骗过你吗?”
“没有,从来没有。”刘据满意地点点头,继而追问道:“既然去病哥哥不会骗我,那你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哪里不舒服了?”
绕来绕去,话题竟然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一个,霍去病很无语,咬牙道:“据儿,如果不是你一直哭个不停闹得我头痛,我真的是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不信,我要传太医过来。”刘据坚持己见,毫不退让。
霍去病被他缠得没法,只得道:“好好好,你要传太医,那便传吧。不过天时已经不早了,我们先把嬗儿接回来,如何?”如果太医的话能让太子安心,那就让他再折腾一次好了。
“嗯,我先去洗个脸,去病哥哥等我。”他可不想被人看见自己发红的眼尾。
窗外的树下,一个墨色的身影像是定在了那里。片刻之后,他匆匆转身,疾步向外走去。
霍去病在屋里等着刘据,可是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窗棂上摇曳的树影上。
刘据与霍去病来到温泉池边时,霍光和卫家兄弟都从水里起来了,也都换好衣服了。
只有小嬗儿,他似乎还没有玩过瘾,保姆给他穿衣服的时候,一直在挣扎不休,卫无忧和卫伉两个一起哄他,都没把他安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