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默默点了点头,他心里已经明白,刘据应该就是那个时候知晓未来会发生的事情的,所以他的性情有了些不同原来的改变。
意识到霍光是在套话,刘据转过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又飞快转了回去。
见父亲和叔父都放下剑不练了,霍嬗也没了兴致,他把小木剑放好,摇摇晃晃冲到了刘据怀里,还习惯性地在他身上翻找,看看有没有什么带给自己的小礼物。
“嬗儿!不得无礼!”看到儿子毫无规矩的表现,霍去病厉声喝道。
霍嬗从未见过父亲如此严厉的表情,顿时被吓懵了,刚刚从刘据腰带上解下来拿到手上的一枚玉佩也被吓得掉到了地上,摔成了两块。
低头看了眼摔坏的玉佩,霍嬗张了张嘴,猛地抱住刘据,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小叔!呜呜……我不故意,呜呜……”
“嬗儿乖!嬗儿不哭!”刘据被霍嬗抱住不得动弹,只能一边放缓语气安慰他,一边用眼神示意霍光把掉到地上的玉佩捡起来。
霍嬗把整个脑袋都埋在了刘据怀里,说话的声音也因此变得含含糊糊:“阿翁生气了……嬗儿怕怕,呜呜……”他说完还偷偷抬起了头,用眼角的余光去瞄霍去病的神情。
霍去病哪里看不出来儿子讨好求饶的小表情,可他并不准备纵容他。
霍嬗生来就是个漂亮娃娃,五官俊秀,眉目明亮,像极了缩小版的骠骑将军。而且与他少言不泄的父亲相比,霍嬗的性子要活泼开朗许多,见谁都笑,谁逗都乐,特别擅长讨得长辈的欢心。
在卫家,大将军和长公主疼他,在宫里,皇帝和皇后宠他,再加上那群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小叔叔小姑姑,愣是把个小娃娃的性格惯得骄纵霸道,要星星绝对不能给月亮,否则就会闹个没完。
霍去病之前不养孩子,只管有空的时候逗着霍嬗玩,倒也没有发现什么。
但是如今,他带着弟弟儿子搬了出来,与霍嬗的接触机会明显比以往增多。然后骠骑将军就发现了,要是他再不加以管教,他家小嬗儿长大以后,妥妥是个纨绔子弟。
比如今日,他在刘据面前就是放肆到了极点。虽说霍嬗年幼,如今的刘据肯定不会跟他计较,可这样的性子要是养成了,他日后面对皇帝,面对太子,何来敬畏之心。
刘据却不知道霍去病的想法,他一心想着,如何能把霍嬗哄好不哭:“嬗儿不怕,小叔帮你说情,不让阿翁骂你好不好?乖嬗儿,不要再哭了……”
而在此时,霍光已经捡起了霍嬗不小心掉到地上的玉佩。他发现,玉佩并不是被摔坏的,而是它本身就是由两块玉璜组成的,所以并不算高的高度摔下去,也能让它散成两块。
霍光捡起玉璜放在手心,微微低下了头,他不想让人看到自己晦暗不明的眼神。
那不是两枚普通的玉璜,尽管霍光竭力想要控制,可是他的右手,仍在不停地颤抖着。
玉璜造型古朴,刻有精致的凤纹,玉身通透,几近透明,泛着极浅的紫色,摸上去细腻莹润,在玉璜最中央的部位,用大篆刻着四个小字,一枚是“棠棣之花”,另一枚是“其萼相辉”。
在未来漫长的时光里,这两枚玉璜分别伴着大汉的冠军景桓侯和博陆宣成侯长眠于茂陵,而它们原来的主人,却是从此再也没有回到过长安城。
无论刘据如何安抚,霍嬗始终不曾停止抽泣:“东西摔坏了,阿翁会生气……”因为是跟刘据嬉闹惯了的,霍嬗完全搞不懂,阿翁为什么会不高兴,只能本能地把原因归结在自己搞坏东西上。
刘据其实也是不明所以,但是霍嬗的话提醒了他,他忙向霍光伸出手:“子孟,把玉璜给我。”刘据很清楚,以霍嬗的身高,从他手上掉到地上的玉佩是不可能摔坏的,最多不过是散开。
霍光犹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他想起了征和二年的夏天,布满血色的长安城,辗转送到建章宫的小婴儿,还在塞在他襁褓中的“其萼相辉”,那是他最后能够握住的东西了。
刘据的话唤回了霍光的意识,他浑身一震,猛然回过神来,怔怔地抬眼看着他。
“子孟,玉璜……”发现霍光似乎没有听到自己说的话,刘据又重复了一遍,还把手伸了出去。
霍光犹豫了下,伸出手,把两枚玉璜放在了刘据摊开的手心。
刘据接过玉璜,把两枚合在一起,重新拼回一块玉佩,在霍嬗面前晃了晃,微笑道:“嬗儿你看,玉佩没有坏。”他只顾着哄霍嬗,并未察觉到霍光脸上几许转瞬即逝的沉郁与执着。
反而是霍去病,他略微抬眼,不动声色地睨了霍光一眼,随即便把视线挪开了。
霍嬗从刘据手里接过玉佩,小心翼翼地碰到霍去病面前,小声道:“阿翁,没有坏……”说完眼巴巴地抬起头,直直地看着霍去病,一脸的期待之情溢于言表。
霍去病顿了顿,终究是放缓语气轻声道:“下次不许再胡闹了,知道吗?”嬗儿到底是太小了,当着刘据的面他也不可能真的训孩子,只能以后慢慢再教了。
“我知道了。”霍嬗用力点点头,小表情格外真诚。过得片刻,他又转过头对刘据说道:“小叔,好漂亮……”
刘据闻言一怔,这话从何说起,待到看清霍嬗举起的玉佩,他面上一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