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淳懿公主的死,我万分意外。尽管她心如蛇蝎、两面三刀,可再怎么说她腹中的孩子也是无辜的。我忽而记起上元节那日,她特意来慎庭羞辱我时,她稍一激动便咳出血来,想必那时就已经病得不轻了。
她死了,我却活着。不知是冥冥中自有天意,还是有人暗自为之。
关于淳懿公主的死,坊间也有流言,说是我阴灵不散,做了鬼也不肯放过太子妃。我最初听到这个传言的时候,真想在那些以讹传讹的人面前诈个尸,看他们还敢不敢继续将那脏水往我这“死人”头上泼。只是娘亲反复交代,我绝不能迈出这揽月楼半步,更别说出侯府去京城了。
我即使再不情愿,也必须承认:魏雪阳已经死了,她死在那个天上飘着雪沫子的正月十六。从此而后,这世上再无魏雪阳,而她留下将怎样狼藉的名声也由不得我了。
一想到这,我就十分难受,刘崇明也好,霍时徽也罢,怕都是恨我入了骨,可我纵使满腹委屈,却也不能分辩。刘崇明素来待我便有偏颇,他如今怎么看待我,我也无所谓。可霍时徽不同,他那么相信我,还将淳懿公主托付于我。如今他又会怎么想呢?可就算我现在可以出京城,霍时徽怕已回南楚,今生再难相见。
不过听雅云说,爹爹的仕途倒并未受我的影响,前几日刚被皇上擢升为丞相,位居百官之上。此外,爹爹还手拥雄兵百万,历朝历代,怕都找不出比爹更显赫的朝臣了。只是魏家的女儿方才出了这样的事,多少落了些话柄,让青云之上的爹爹有些难堪。
娘亲说爹爹下朝后会来揽月楼看我,可我坐在窗边等了许久,他迟迟都没有回来。春寒料峭,窗外寒风又起,如丝细雨中还加了雪粒子,我看着雨雪轻轻拍打在庭中那株翠绿的芭蕉树上,直到夜幕渐渐降下。
我正有些遗憾地叹着气,忽而听见脚步声。我连忙扭过头,是娘亲。她上楼来,见我只穿着薄薄一件纱衣,给我在外头罩了一件雪白的玄狐滚边披风,“这倒春寒的天儿,你穿这么少还在吹风,着了凉可怎么办?”
我识相地紧了紧披风,冲着娘挤了挤眉眼。在东宫虽然有荣娘管我,可说到底也是主子与婢女,我倒是日夜思念娘亲的责骂。
“爹爹还没回来么?”
她接过雅云手中的托盘,摆在我面前,“别等了,你爹今日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呢,过会让雅云伺候你梳洗更衣。”
“爹爹去哪儿了?”
“还在宫里头呢,方才下朝刚回来又被皇上急召入宫了。”
急召?这年都快过完了,按理说该是歇口气的时候,怎么又这般忙起来了?何况皇上病重,已让太子监国,多日不理朝政,如今怎么又开始召见大臣?我想定是出什么事了。
娘亲好似看穿了我的心思,抚了抚我的脑袋,“朝中的事你一个女孩子家家少管些,如今只要好生将养便好,娘亲如今也是想通了,只要你能平平安安地留在娘身边,比什么都好。”
娘越是这么说,我越发觉得有什么事与我相关。我皱着眉打量娘亲,可她眼神始终躲躲闪闪不敢直面我。
“究竟怎么了?”我清楚娘亲的性子,撒娇道:“娘亲,你知道的,我素来心宽。可娘若是藏着掖着,我再胡思乱想一番,反而更是伤神不是么?”
我看娘亲的神色,她倒有些犹豫了。我知道这是她从宫里带出来的毛病。宫里的人素来讳莫如深。
我见状接着道:“淳懿公主的事我都知道了,你之前不是让雅云瞒着我么,如今我知道了不也没怎样么?我只是可怜她还有她的孩子。”
“你还可怜她?她害得你差点连命都没了!”娘亲吐了一口气,不悦道:“只是她即便是死了,也是祸患!”
“祸患?”
话既然已说到此,娘亲也无可奈何,只得和盘托出。
原来淳懿公主不仅是南楚新帝的胞妹,还是南楚高太后的心头肉。当初淳懿公主为了逼迫刘崇明杀我,特意搬来了南楚的通牒。想必南楚的那两位也知道北汉这边的些许情形。况且又是淳懿公主的一面之词,怕更是变本加厉。
而如今淳懿公主就这样说没就没了,南楚那边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听娘说,淳懿公主临死的时候,大喘着气,连话都说不出,可她到死却仍在怨我咒我,她该有多恨我?
我在想若是没有我,她是不是就不用出此下策伤了自己,就不会死了呢?或许我从入东宫的那一刻开始,一切便是错的。我从嘲笑淳懿公主害了别人害了自己,可说到底,那个人其实是我。
娘亲瞧了我一眼,应是猜着了我的心思,“她的死与你没有半分干系。她这样不明不白地没了,大理寺自然是要彻查的。前日大理寺卿已呈报皇上,说是在太子妃的安胎药里寻着脏东西了。”
脏东西?我大惊失色,娘却平静如常地接着道:“苦杏仁虽然少食无毒,可有人却掺在了她的膳食和汤药中,日复一日,那毒性便慢慢积攒下来了,何况她还是有身孕的。”
也难怪她的身子最后会虚到那般地步,我至今我都忘不了那天夜里她盛装下却依旧惨白的脸,想必有人早已从那时起便已经下药害她了。
“那可查出是谁了?”
娘亲摇了摇头,“倒是还有更蹊跷的,大理寺前日才呈奏的皇上,南楚那边今日便知道的,八百里加急的通牒一个时辰前刚到的京城。”娘亲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