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一路出了宫,并没有上雍王府派来接他的马车,而是上了马,径直往皇觉寺而去,众随身侍卫跟上,只留下一众前来接人的奴才面面相觑,最终只能又赶着马车回了王府。
乌拉那拉氏一身素色,坐在上手听完去接胤禛的奴才的回禀,只道:“知道了。”便将人打发出去。
待人都走了,乌拉那拉氏睁开双眼,里面全是怨毒狠厉的情绪。
胤禛在皇觉寺待到快宵禁了,才匆匆赶回雍王府,没去正院,却是去了倚栏院。
看着床榻上正在酣睡的弘圼,胤禛周身的冷气稍稍收敛了一些。
佟佳氏在一边垂泪,小声哽咽道:“爷回来就好了,妾这些日子日夜提心吊胆,不敢让弘圼离了妾眼前一瞬,就怕他也有个什么万一。”
已经知道此事系何人所为的胤禛,当然不会怀疑佟佳氏此时的表现,他安慰的拍拍佟佳氏,低低道了一句:“没事了。”
又看了弘圼片刻,胤禛便离了倚栏院,往正院而去。
乌拉那拉氏一动不动的坐在堂屋椅子上,直到听到通传声,才愣愣的抬起眼,直直看向走进门的胤禛。
她的眼睛瞬间就模糊了:“爷……”
胤禛脚步顿了一下,走到乌拉那拉氏身前,想伸手拍拍她的肩,却又在半路缩了回去,只回应道:“爷回来了。”
“爷!”乌拉那拉氏一下崩溃大哭,直接抱住身前的胤禛,脸贴在胤禛肚子上,嚎啕道,“爷…弘晖…我们的弘晖…爷…你要给弘晖报仇啊!给咱们的儿子报仇啊…爷…”
胤禛猛地抬头,将眼眶即将溢出的液体逼了回去,他怎么能不心痛,怎么能不流泪,那是他的儿子啊,他唯一的嫡子、他喜爱的小儿子,全在一夕之间被人害了,他心里怎么可能平静。
可他必须得平静,他是五阿哥,他是雍亲王,他的未来还要经历许多许多,不能因为这一时挫折便低下头颅。
胤禛伸出手,缓缓拍着乌拉那拉氏的背,似是安抚她,也似是平缓自己的情绪。
“爷…”乌拉那拉氏忽然停止哭嚎,扯着胤禛的衣襟抬起头来,“爷你告诉我,究竟是谁害的弘晖?我不信,我不信是白莲教所为,他们就算害,也该去害弘皙他们……”
后面的话都被胤禛捂在嘴里。
“闭嘴!福晋糊涂了不成!”胤禛低声呵斥道,却见乌拉那拉氏睁大着眼,眼泪一颗颗的滚落,剩下的斥责再也说不出。
他沉默下来,半响后才道:“你只要知道,此事是白莲教所为。剩下的事,交给爷。”
乌拉那拉氏无声的望着他,良久,才缓缓低下头去。
第二日,云荍便派了库嬷嬷领着太医去了雍亲王府。
次日,弘晖、弘昀从皇觉寺起灵,葬入东陵。由于是小辈,并没有多少人亲自去送,只是一路设了路祭,由几个奴才跪一跪罢了,这也算是夭折的小辈中相当高的规格了。
由于官方的压制,京城里关于这件事的余温迅速消退,街头巷尾又充斥着无数花边新闻。
赶在腊月二十九,一直在德州养病的太子终是回来了,他的病却是并没有全好,只是稍有起色,这一路赶回来,竟又有加重的趋势。
但在三十晚上,他还是强撑着病体出现在了年宴中。
今年的年宴冷清不少,胤禔、胤礿、胤祒等人都不在,胤禛府上又出了那等事,因此也没什么人互相敬酒说笑,大多都是各自喝着闷酒,看似专心的欣赏着歌舞。
康熙这会子去了后头陪太后,整个场上更是连表面的热闹都不维持了。
太子忽然起身,端着一杯酒走向胤禛,场上之人一时都或明或暗的注意着他们。
“五弟,孤敬你一杯,年前之事孤不在京里,没能帮上忙,深感遗憾。”太子举着酒杯道,“五弟千万节哀,保重身子。”
太子过来时胤禛就已经站起身,此时也回道:“弟不敢,多谢太子关怀,也请太子保重身体。”
说罢一仰头,将杯中酒全部干了,太子也是不甘示弱,同样干了。
完了后拍拍胤禛的肩膀,转身回了自己位置。
目睹这一切的胤祉,小声的咕哝了一句:“假惺惺。”
若是胤禔在的话,这话大概会由他的嘴说出来,还能让太子听到了。
前面众人无所事事的坐着,后头的家宴的气氛却已经陷入冷凝。
德妃跪在当中,遥望着上座那个曾经在她心中犹如天神一般的男人,嘴角扯起嘲讽的笑,渐渐的,这笑容越来越大,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
其面容扭曲、状若疯癫,本来还准备看好戏的众位妃子,被她笑的心中无端升起一股寒意。
康熙却没有半分色动,甚至半分眼神都没有给德妃,仿佛对她的一切都视若无物。
“来人,德妃当众失仪,对太后不敬,着夺去德妃封号,贬为庶人,打入冷宫!”
寥寥几十字,这位从宫女一路走上妃位的传奇女子,便被打落云端。
云荍冷眼看着这一切,心中猜到些什么。
余光再看到那份此时被摔落在地的屏风,上面的绣法有些眼熟,她曾在太后宫中见过。
康熙四十一年,便在此事中划下句号。
大年初一一早,接到消息的十七阿哥胤禵,便跪在了乾清宫门口,但康熙却始终没有召见他,直到他晕过去,才被顾问行带人送回十七阿哥府。
醒来后,胤禵还要进宫,却直接被拒于宫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