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赵大玲都在研究那半盒茉莉香粉和那盒拇指大的胭脂。两样都是挺粗糙的货色,茉莉香粉就是研磨沉淀过的米粉加上茉莉花粉做的,颜色不是白亮的而是灰蒙蒙的。那个胭脂膏颜色是乌突突的酱红色,一点儿也不鲜亮。古代制作胭脂水粉的工艺仅限于研磨勾兑蒸煮,没有经过蒸馏提纯,所以远不如现代的纯净。
赵大玲前世时曾跟一个疯狂热爱diy化妆品的姑娘合租过一年公寓。那姑娘是学化学的,说市面上卖的化妆品里都有防腐剂添加剂,只有自己做得才放心,于是屋子里摆了很多的瓶瓶罐罐,做出来的成品还免费送给赵大玲使用。赵大玲耳濡目染的也知道些方法和配方。只是在这里要什么没什么,又是大冬天的,花啊朵啊的都没有,想diy出后世那种胭脂水粉还真不容易。
晚上友贵家的的给大柱子洗衣服,一边洗一边数落,“猴崽子,跑到哪个狗洞里蹭了这一身灰,好好的湛蓝色的裤子都洗不出来了。”友贵家的使劲儿搓着裤子,“我跟你李婶子约好了晚上一起玩几圈儿牌的,若是手气好赢几个钱就给柱子做条新裤子,快过年了,咱家虽然穷,但怎么也不能让柱子穿补丁裤子过年。”
赵大玲欣慰地看到友贵家的蔫头耷脑了好些日子后,终于走出了鸡蛋事件的阴影,又开始大嗓门嚷嚷,走路虎虎生风,又开始跟几个老姐妹打牌唠嗑。处在底层的人就这点儿好,韧性十足,经得起摔打,天大的事儿,过去就过去了,不会自寻烦恼。
赵大玲知道友贵家的腰还没有好利索,撸起袖子来,“娘,我来洗,您找李婶子她们玩去找吧。”
“不用,这碱面儿烧手,你女娃家的,把手洗粗了就不好看了。”说着,友贵家的又抓起一小搓儿碱面放在裤脚处揉搓。
赵大玲脑海中灵光一闪,对啊,可以试试手工皂,这个材料简单又好做。在这里,小姐们都是用澡豆来洗头洗澡,富贵人家用的澡豆很金贵,加入了各种香料,有的还加了玉屑和珍珠粉。而对于赵大玲这样的底层人士来说,平日里洗脸就用清水,洗头洗澡用点儿皂角就不错了。洗衣服一般都是用棒槌在井沿儿上敲打,实在脏的不行了就抓把碱面揉搓揉搓。在这个时空,缺少的就是最基础的洗涤用品。
赵大玲兴奋地在屋里转了好几圈,又不敢向友贵家的说明白,怕友贵家的说她异想天开。想了想,只能将柴房作为手工作坊进行试验了。友贵家的前脚出去打牌,赵大玲后脚就溜进了柴房。
长生莫名其妙地看着赵大玲在柴房里忙乎。好在他一向沉默寡言,虽然觉得奇怪,也没有开口相问。赵大玲在柴房里生了一堆火,将一个洗得里外干净的瓦罐儿架在火上。她先用蒜杵将草木灰杵成细沫,然后把皂角、猪油和草木灰都放进瓦罐里。一扭头看见长生好奇地眼神,现成的免费劳动力不用白不用,便将一把长柄的木勺递给他,“帮我搅一下,要顺着一个方向慢慢地搅,不要让里面的东西溅出来。”
长生听话地接过木勺,修长的手指捏着木勺上端搅动着瓦罐里的不明物质。他并不是像一般人搅和东西那样只转动手腕,而是腕部不动,以手臂的动作均匀画圈儿,那架势,猛一看就跟在砚台里磨墨似的,分外养眼好看。
不一会儿皂角和猪油化开了,热气自瓦罐中升腾起来。赵大玲趁友贵家的在屋外晾洗完的衣服,从柜子里拿出了友贵家的珍藏的半罐儿蜂蜜和一小包干桂花。这可是家里难得的奢侈品,还是老夫人寿宴时赏给外院厨房的,友贵家的舍不得吃,一直留着。赵大玲也觉得挺可惜,但舍不得孩子套不来狼,于是狠狠心舀了一大勺蜂蜜放进瓦罐里,又倒进去半包干桂花。
蜂蜜和桂花的味道充满了整个柴房,让一向冰冷的柴房有了种温暖香甜的气息。长生尽职尽责地搅着瓦罐里粘稠的糊状物质,长柄木勺划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瓦罐里的东西咕嘟咕嘟地冒出小泡泡儿,长生舀起一点儿伸向赵大玲,“差不多了,你尝尝。”
赵大玲笑弯了腰,“这可不是吃的。”
长生挑了挑眉毛,疑惑地看看赵大玲,又伸头看向瓦罐里的糊糊,一向清冷的脸上忽然生动起来,呆萌得可爱。
赵大玲垫着布将瓦罐从火上取下来,将里面的糊糊倒进杯口那么大的木头模子里。那个木头模子是友贵家的过年时用来做蒸饼的,做工很粗糙,底部雕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福”字。赵大玲一边倒一边嘱咐长生,“我一会儿把这个模子洗干净了放回去,你可千万别在我娘面前说漏了,要是让我娘知道我拿模子做这个,她非骂死我不可。”
长生点点头,表示自己会守口如瓶。赵大玲把瓦罐放回到火上,让长生接着搅,等模子里的冷却凝固住了就扣出来,再将糊糊倒进去做下一个。
原料不多,一共就做了两个半。成品有些粗糙,但是却是货真价实的手工香皂。香皂是半透明的,因为加了蜂蜜,所以呈浅浅的琥珀色,里面嵌着一朵朵金灿灿的桂花,散发着蜂蜜和桂花的香味儿,一面是光滑的,一面还有一朵凸出来的牡丹花。虽然上面草木灰黑点儿有些碍眼,但总体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赵大玲很高兴,赶忙打来一盆热水,让长生试用。她让长生用水浸湿了手,然后将那半块儿香皂放进长生的手心,“揉搓一下,就会起泡泡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