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诩拢了拢衣袖,突然探身问道:“敢问为何前几日赛马之后,齐王会将亲买的那两匹秦马赏赐给了国相邹忌?”
田忌闻言一愣,那日他听从孙膑之言在马赛上大获全胜后,齐王先是诧异万分,然后笑着问询他这是何人的主意,当听说是门客孙膑献计后,赏了孙膑金三百。
当时田忌十分高兴,觉得这也是王对自己的赏识。可是过后他听说那两匹难得的好马却被齐王转赠给了邹忌。
而这邹忌恰恰是他田忌在王庭上的死敌,二人不对盘已久,王的这番举动,当真是值得人深思……
王诩不温不火地借着道:“田将军乃是妫姓王室宗亲,与齐王乃一脉血缘,王对于你的顾忌想来也要比其他别姓的公卿要多一些,偏偏将军平日还不知避其锋芒,处处与王争上风。我要是王,想必会宠幸邹忌多一些吧?”
这话正说到了田忌心内的顾虑上。他的脸色微微一变,若是那邹忌竖子得宠,自己的下场只怕不会比被小人陷害失了王宠的牟辛要好哪里去!
当下他慢慢压抑了怒火,眯起了豹眼问道:“那依尊驾之言,我该如何,才能逢凶化吉?”
王诩微微一笑:“狡兔死走狗烹,既然如此便要让齐王的眼前有打不完的狡兔。眼下田将军虽有些战功,然未扬名天下,将军你还需一战而成名,让王知你田大将军是无可替代之人啊!”
这话又是正打在田忌的心坎里,他向来好战,可是最近齐国无战事,他也是被憋闷得穷极无聊,这才在前次的赛马场上不依不饶,夺了齐王的风头,若是能有一战,再创奇功,他田忌又何惧那邹忌争宠?
现在田忌信服这个叫“王羽”的有些门道了,竟然深知齐国王庭上的风云,等下他问:“尊驾此言乃是提醒我,在此谢过,可是何时能有一战?”
王诩这是才慢慢坐正道:“倒是有个契机,不知田将军愿意冒险一试否?”
田忌眼睛一亮道:“愿闻其详。”
王诩却笑道:“不急。”说完拍了拍手,一群舞姬鱼贯而入,开始随着歌舞翩翩起舞。
就在这时,一身艳丽打扮的姬莹也走到了田忌将军的近前,带着矜持的微笑向田将军施礼。
姬莹向来擅长打扮,此番存心撩拨齐国威猛的大将,特意选了一身丝衣,服帖在身上,将娇俏尽显得玲珑尽致。脸上的妆粉调配得也恰到好处。在厅内的灯光下尽显迷离娇媚。
丽姝虽美,然则田忌却无心风月。他心悬的是王诩的未尽之言,便只当姬颖是个陪酒的姬女,连看都未看她一眼。
姬莹费心打扮了一下午,殷勤落了空,心内也不大高兴,便讪讪地坐到了田忌对面的桌案旁,端起酒爵闷闷饮了一口酒,
就在这时,又一女子端着果品走到厅内。姬莹这郁闷的一口酒未及咽下,只能用手里的巾帕捂着才没有喷出来。
只见这女子甚是喜好颜色,面上的妆粉抹得厚重无比,腮边的红色偏偏没有晕染开来,形成了两块让人炫目的不均匀红斑。
田忌虽然满怀心事也不禁抬头惊诧地望了几眼这古怪妆容的女子,心道:幸好这大堂内灯火通明,不然的话,这可不就是凶宅内游荡的女鬼了吗?非一刀活劈了她!
那女子端着一盘果品刚要走向田忌,便听王诩不急不缓道:“到这边服侍,你相貌丑陋,莫要吓坏了贵客。”
那女子的身姿微微僵硬顿了一会,这才移步向王诩。低头奉上果品后,跪在他的旁边替他舀酒布菜。
当女子倾身夹菜时,王诩借着鼓乐声的遮掩,不急不缓地对那女子道:“将脸儿往后挪一挪,那粉要掉到酒勺里了……”
那女子半抬起头,黑白分明的大眼更显得有些瘆人,似乎带着无尽的怨念。
王诩却不看他,手持着玉箸在铜盘边随着鼓点有节奏地击敲着,一副欣欣然陶醉的模样。可惜满大厅里似乎只有他一人醉心歌舞,其他人却都是各怀心事。
好容易一段舞罢,田忌这才迫不及待地问道:“尊驾方才话未说完,有何助我良方?”
王诩指着姬莹道:“此女乃是魏国司徒之女,今日能在此一叙也算有缘,不过她近日有一忧愁不知将军能替她解忧?”
姬莹见田忌的目光终于移向自己,不由得甜甜一笑后正色道:“魏王的女儿近日要嫁到秦国,可是因为迁都,国库实在空虚,父亲身为司徒没少受魏王的斥责,听父亲说这是由于魏的属国太少,朝贡不足的缘故。他这个司徒空守着偌大的空库也是无计可施啊!”
田忌乃是一介武夫,一时并不懂这内里的玄机。姬莹缓了缓又接着说道:“魏国的庞涓尚武,在王廷中飞扬跋扈,说一不二,他一早便向魏王进言,应该借着魏国国力正健之势,降服些纳贡之国。庞涓尤其是对赵国虎视眈眈。可是魏王重礼只说贸贸然出兵,师出无名啊!”
田忌眨巴了一下眼,这时才有些恍然。
庞涓愁的是师出无名,而他愁的不也是用兵而无堂皇的理由吗?
赵国乃是齐国的盟国。一旦赵国求援,齐国没有不伸出援手的道理。这样便师出有名了。如今魏国乃是刚刚击败秦国的霸主,若是他田忌能够一举击溃魏国的话……
田忌深吸了一口气,拼命压抑住心内激荡的心情,又说:“你的意思是让我与魏国一战……可是庞涓乃是鬼谷子王诩的高徒,与秦一战威名天下,齐国怎么又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