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溟溟的,一片片暗云缓缓无力的移动着,阴郁的风把已地上被风吹落的树叶卷起来,树叶便发出萧萧飒飒的低泣声。
高岳几人,方才一路避人耳目,谨慎疾行。高岳心中,又有些微微后悔,怪到适才自己为何冲动杀人,是一次恰逢其时的情绪发泄,还是内心深处,对来到这个乱世的不甘和抗争?
他胡思乱想,最后只反复和自己说,日后遇事还是要冷静为重。义父虽然不在了,他的教诲总要记在心中,心浮气躁者,怎能成就大事?
高岳自思自想,一路沉默。彭俊几人,跟随身后,见他脸色凝重,也不敢再言语,小声招呼一声后,便自去了。
高岳独自刚回到兵营,有个负责杂役的老卒,扛着高岳的被褥等分发物品,已在等候着他。
高岳便收回思绪,和颜悦色道,方才出兵营在外围转了转,有劳久等。老卒连道不敢,便头前带路,引着高岳往分配给他的住处走去,据说是和韩雍住一个寝舍。
“高司马,这边请。”
穿过兵营,踩着落叶,一直往县城最北边城墙根处走去。高岳远远的见到前面空地处,三间土坯房舍,走近些便看见房舍低矮,覆着灰瓦的檐下,生了绿苔,门槛前用三条大青石搭着石阶。
进的房舍内,中间厅堂,两边各有一房。正中厅内光线昏暗,更显的室内阴矮狭小。厅内一张木桌,三张胡床,便是今天椅子的原型。
高岳四下看了看,却见厅中靠墙的桌面上,一块麻布盖着什么四四方方的物事。他想一想,过去略微揭起麻布一看,却是两本封面皆有些残破的薄册子。
高岳有些好奇起来,轻轻拿起书,借着门口的光一看,一本书面上有“龙韬”二字,另一本是“犬韬”二字。
旁人或许不解,高岳通览兵书一看便知。这其实是一套书,除了这两本,还有四本。一共六本,总书名便叫做六韬。
六韬又称太公六韬、太公兵法,是上古时候传下来的一部兵书,相传为兴周八百年之姜子牙所著。其内容博大精深,思想精邃富赡,逻辑缜密严谨,实乃兵家名书宝典。
高岳翻了翻,书页陈旧但却整洁,里面内容却是工工整整的手抄字。高岳郑重地将书放回原处,心内对韩雍的印象登时又深了一层。
他再一看,墙上还挂着一张弓。他伸手取下,两臂运劲一试,竟是张两百余斤的强弓。
虽然比起自己能挽三百斤的力道差些,但在大部分军将中,已是难得了。高岳点点头,将弓挂回墙上。
老卒欠身站在一旁,不言不语。见高岳不再走动,便上前对高岳道:“高司马便是要住左边这里,右边那间,一直是韩队主,呃韩司马的屋子,我先前瞧见韩司马去了县衙,应该还未回来。”
高岳看了看右边掩着的门,刚想进去又停下脚步。主人不在,随意进去,殊为无礼。
他转身随着老卒进了左首间的内屋。高岳四下打量,除了一张低矮木床,一个木几,此外便空无一物。
床上面已铺了厚厚茅草。老卒道:“晓得高司马以后要安歇在此处,小的午饭前便先来铺了床底子,铺的不好,高司马莫要见怪。”
说着就将肩上的大包袱卸在床上,又麻利地打开,要将高岳的被褥整理铺好。
高岳见那憨厚实诚的老卒四十余岁,已是满面皱纹,身形也有些佝偻,心内有些感动,不忍他多劳累,忙上前,你贵姓?你歇一会,我自己来。”
老卒慌了,以为上官口中出言嘲讽,吓得手上动作一停,嗫嗫嘘嘘道:“小的叫突贵,万万不敢让高司马称呼小的老哥,唤名字就好。”
是个羯族老卒。虽然也是胡族,但看他如此境地,怕是在羯族人中,也是属于最底层的贫贱之辈。
高岳好一阵解释,突贵才晓得这个上官,是真心实意不愿麻烦自己,很是感动,便硬是要将高岳床铺打理好,最后两人一起铺了床。
“本来以为只有韩队主,啊,是韩司马,待人不会随便欺辱,事事也都亲力亲为。没成想高司马年纪轻轻,也是如此平易近人,和和善善的。”
“哦?韩司马此人,想必是不错的。”高岳笑着问道。
突贵见高岳没有丝毫的上官架子,也略微放松了些,堆起满面皱纹陪笑道:“韩司马为人端正持重的很,不像那……不像有些长官,拿腔作调,连正眼都不带瞧咱,有时还故意为难我们这些老兵。”
“听说韩司马十岁便在马君侯麾下当兵,后来马君侯病逝,韩司马不晓得怎么辗转流离,来了这小地方当兵。唉,也是命不好。”
“闲暇时,他不是闷坐发呆,便是看些别人都不懂的书,还自言自语。他为人好虽好,就太沉闷了些,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亲近的人。”
马君侯马隆,高岳倒是晓得。此人是西晋时代的一员著名大将。马隆精通兵法,有勇有谋,是当时朝廷安定西北、抵御异族的中流砥柱。他麾下的将卒,也皆是勇悍干练,敢战无畏。
交谈间,“啪嗒”一声轻响,什么物事掉在了二人脚边。高岳手快,俯身便拾起来,定睛一看,却是一本有些残破的小账本,上面简单粗浅的记了一些军械物资的出入情况,最新的一栏,写的正是“高司马。被、甲。枪各一。”
那纸上每个字都像左边歪斜,扭曲之间倒形成一种独特的韵律,倒也不难看。见高岳探询的望着自己,突贵忙